第七百二十章 東門柳(第2/3頁)

明家準備出海,於是把大批物資送至嶺南。明秀便寫信去泉州,懇請明家的幫助。

驚蟄到來前,一批物資終於抵達交趾……

運送物資的人,楊守文並不陌生,就是此前在長洲見過的林鑾。

他和明秀交談了一番之後,便告辭離去,沒有和楊守文交集。但是,林鑾走後,楊守文可以明顯的感受到,明秀情緒上的變化。他,變得有一些煩躁,有一些抑郁。

春寒料峭,但縣衙後宅院墻上的紫藤花,卻綠油油,格外生動。

楊守文走到池塘邊,就看到明秀坐在那裏,看著一池池水蕩漾漣漪,正呆呆發愣。

“要走了嗎?”

楊守文在明秀身旁坐下來,也不看他。

明秀一怔,扭頭道:“你怎麽知道?”

“看你整日魂不守舍的模樣,就知道你有心事。

去年,你便對我說過,要回江左。之後戰事連連,你一根跟隨我征伐,便沒有再提此事。而兩天前,林鑾抵達交趾後,卻未與我見面,交付物資後,便匆匆離去……

然後你就天天發呆,昨日還責罵了茉莉。

我知道,你最喜愛茉莉。之所以責罵,只怕是心情煩躁。

這許多事情聯系起來,我若還猜不出你為何而煩惱,豈不是白瞎了謫仙人的名號?”

明秀聽罷,卻忍不住笑了。

他搓揉面頰,而後幽幽一嘆。

“季風將至,出海在即。

我此去勃泥後,便要前往獅子國……而後,我要在獅子國尋一根基,而後站穩腳跟。

所以,這一去,無三五年,怕是回不得中原。”

“怎麽,舍不得我?”

明秀聽聞,忍不住笑罵一聲,狠狠給了楊守文一拳。

而後,他看著楊守文,良久才轉過頭,凝視著池水,輕聲道:“青之,我們認識多久了?”

“算上今年,再過幾月,怕就三年了。”

“是啊,三年了!”

明秀笑了,不無感慨道:“自長洲開始,我跟著你四處周轉,遇到過許多危險狀況。

有時候挺煩你,覺得你這家夥就是個掃把星,走到那裏,那裏就要出事。

可是這三年,與我來說,也是最快活的三年……無憂無慮,不必掛念著家族中的事情。不過,我終究是明家子弟,如今明家需要我去效力,我無法拒絕,只能前往。

只是這一來,卻無法再和你一起冒險,一起玩耍了!”

三年來的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

從長洲到洛陽,從洛陽到西域,從西域到劍南,從劍南又到這安南……明秀和他一起,一次次的出生入死,卻從未拋棄彼此。這份情誼,平日裏感受不得,可此時此刻,卻都湧上了心頭。

但是,楊守文知道,他無法阻攔明秀。

明秀此去,乃是為了家族,誰也無法將他挽留。

沉默許久,他輕聲道:“何時啟程?”

“明天一早。”

“這麽急嗎?”

明秀咬著一根青草,深吸一口氣,道:“季風不等人,若錯過了季風,便要等到明年才能啟程。

年復一年,拖得越久,就越是不利。

我之前不知道該怎麽與你說,現在說出來了,也就輕松了。”

說完,明秀便站起身來,拍了拍楊守文的肩膀笑道:“好了,該忙什麽,且去忙吧,我也要去收拾行李。晚飯就不要再叫我了,明日一早,我會動身,林鑾還等著我呢。”

原來,林鑾沒走!

楊守文起身剛要說話,卻見明秀已飄然而去。

本想著,說晚上一起吃酒。

可這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明秀這麽說,很明顯是不想道別,更不想流露傷感。

看著明秀的背影,楊守文心中,卻又多了幾分傷感。天底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道理誰都知道。

但是……

從昌平走出,至今已三年多了。

楊守文經歷過許多的分別,但要說感懷,除了大兄吉達隨米娜去了呼羅珊外,便是這一次。而且,這一次的分別,似乎比那次和吉達分別更加強烈,更讓他難過。

是夜,一場春雨隨夜而來。

春雨潤物,悄無聲息。

交趾縣城在經過了這一場春雨的洗禮之後,似乎一下子變得充滿了活力。

天亮時,雨已經停了。

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帶著一些泥土的芬芳撲面而來,沁人肺腑。

明秀一身簡裝,背著一個黑色鯊魚皮制成的刀囊,牽著一匹黃驃馬,沿著縣城的冷清的街道,緩緩來到了城門口。

城門下,有軍卒向他行禮,明秀也只是頷首還禮。

走出城門,他翻身上馬,又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街道,這才撥轉馬頭,準備離去。

就在這時,忽聽得城樓上有人高喊:“四郎,何以不告而別?”

明秀擡頭看去,就見城頭上,露出了楊守文的一張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