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吳中雜俎

屋子裏,有些潮濕昏暗,帶著一股子黴味。

楊守文示意那差役把窗戶打開,點上了燈,房間裏的光線頓時明亮許多。房間裏,擺放著兩個書架和一張圍榻。書架上堆放著書籍,榻桌上還殘留著一些紙張。

楊守文站在屋中,蹙眉環視一周後,走到了圍榻邊上。

伸出手指,在桌上擦了一下,灰塵並不是很多。

“這裏有人打掃嗎?”

“回老爺的話,小人隔三岔五就會打掃一下房間。”

“王縣尊的物品都拿走了?”

“王縣尊平日裏只在這裏看看公文,或是讀讀書,也沒有什麽私人物品。哦,書架上那些書,是王縣尊的。之前州府衙門的人過來收拾東西,看過這些書籍,並不是很貴重,就留了下來……對了,那邊的火盆是王縣尊所有,其他就沒了。”

“火盆?”

楊守文順著差役手指方向看去,就見在屋子的角落裏,擺放著一個火盆。

差役道:“王縣尊晚上讀書的時候,喜歡自己燒水,所以就讓人在這裏拜訪了一個火盆,專門用來煮水。前段日子,天氣雖然回暖,但卻多雨,所以房間裏潮濕。生個火盆,也可以驅散潮氣……王縣尊出事的那天,就在屋子裏生了火盆。”

楊守文走過去,從差役手裏接過了一根木棍,在火盆裏翻了一下。

“王縣尊那天,是怎麽出事的?”

差役聞聽,臉上露出了回憶之色。

他想了想道:“縣尊出事那天晚上,正好是小人值夜。

入夜的時候,縣尊進屋看書,讓小人把火盆點上,還燒上了水。之後,王縣尊就把小人趕了出去。大約快過了亥時,小人突然聽到王縣尊的慘叫聲,就急忙跑過來。王縣尊當時衣衫不整倒在榻前,臉通紅,好像燒著了一樣,然後對小人說:屋中,屋中……但是沒等他說完,就七竅流血而死,當時把小人嚇壞了。”

“他說‘屋中’是什麽意思?”

差役道:“這個小人就不清楚了……想是縣尊說屋中有什麽東西?後來小人找人來,把屋子裏裏外外都搜查了一邊,結果什麽都沒有發現。再後來,州府衙門的人過來,又搜查了一邊,還是沒有發現。也許,王縣尊是想說,屋中有人?”

那差役一臉的迷惑之色,和楊守文聊了起來。

王元楷是太原人,說得一口官話,但是並不會說蘇州本地方言。

這差役名叫姚三郎,是王元楷就任之後,在本地招募的差役。據他的說法,他一不能打,二不識字,能夠被招募,就是因為那一口流利的官話,被王元楷看重。

算算時間,他跟隨王元楷有兩年之久。

王元楷死後,他從太原帶來的仆從已經離開,就只剩下這姚三郎留下來,照看後衙。

“三郎,這個印子是怎麽回事?”

楊守文指著圍榻旁邊的地面,疑惑問道。

那裏有一個黑色的印子,非常明顯。

姚三郎道:“平日裏火盆就放在這裏,也方便縣尊取用。久而久之,就留下了印子。”

“你是說,這火盆子原來是放在這裏?”

“正是。”

楊守文點點頭,在屋中轉了一圈之後,便坐在圍榻上。

“三郎,你下去吧,我想在這裏靜一靜。”

“喏!”

姚三郎躬身答應,便退出了書房。

他離開之後,書房裏便歸於一陣沉寂。楊守文往圍榻上挪了挪,而後閉上了眼睛。

今天,高戩等人的態度,他都看在眼裏。

他沒有去爭辯,也沒有去和周利貞、薛崇簡計較。

這一次,的確是他有些莽撞了!既然神慧發現了他和明秀,卻留在普會寺裏。如果沒有一點準備,豈能如此?換句話說,他帶著兵馬圍困普會寺,也等於是暴露了自己。

好高明的手段!

楊守文突然笑了起來。

那個蘇威,簡直就是點睛之筆,讓楊守文一下子落在了下風,毫無還手之力。

不過,蘇威到底是怎麽回事?

亦或者說,蘇威的妻子是怎麽回事?

蘇威明明已經被害,可是她卻不肯站出來指認,反而還為蘇威作證?這裏面,恐怕還有文章。

現在,楊守文已不好再出面主持局面。

正如高戩所言,恐怕整個蘇州府,都在等著看他的笑話。

這種情況下,楊守文不管做什麽都沒有用處,除非他能夠證明,那蘇威是假的。

可是,該如何證明呢?

楊守文想到這裏,睜開眼睛,從圍榻上下來。

唯一的突破口,怕就是蘇威的妻子。按照蘇倫他們的說法,蘇威當年被趕出吳縣之後,就一直漂泊在外。後來他定居在長洲,雖然仍舊是以蘇家子弟而自居,可實際上,他和蘇家的聯系並不是很多,甚至在蘇家之中,也沒有幾個朋友。

蘇威的妻子為何要做偽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