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命案

雨過後,一輪紅日噴薄而出,照亮了大地。

楊守文從胡床上下來,走到門口拉開房門,只覺一股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頓時讓有些渾淪的大腦,變得清醒許多。

門廊上,擺放著水盆、洗臉巾還有青鹽和牙刷。

看著那排列整齊的洗漱用品,楊守文不禁笑了……每天醒來,他都會看到這些,更知道這些東西是出自何人手筆。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那小人吃力端著水盆,擺放在門廊上的身影。楊守文心裏頓時一暖,拿起牙刷,蘸了青鹽,然後開始刷牙。

“呸呸呸!”

這唐代的牙刷制作粗糙,用起來很難受。

一個不小心,牙刷上的豬鬃就會脫落,然後卡在牙縫之間。哪怕已經重生十七年,楊守文還是不太習慣。改天要想辦法改良一下才是,要不然每天這麽刷牙,實在痛苦。

洗漱完畢,神清氣爽。

楊守文邁步走到正堂,就看到幼娘好像小大人似得,從夥房裏走出來,手裏還捧著食盤。

“兕子哥哥早。”

看到楊守文,幼娘的小臉上頓時露出燦爛笑容。

楊守文連忙過去把食盤接過來,然後輕聲回了句:“幼娘比兕子哥哥更早。”

食盤裏是早餐,一碗米粥,上面還飄著蛋花。一碟醬菜,兩張厚厚的,加起來有一斤左右的肉餅,更散發著濃濃的香味。

“幼娘吃過了嗎?”

幼娘眼巴巴看著托盤上的食物,搖了搖頭。

楊家的生活不錯,可即便如此,楊氏和幼娘在大多數時候,也只能一天兩頓。幽州苦寒,本就糧食匱乏。似楊守文這樣每天三頓,而且頓頓有肉,並不是很常見。

“那陪兕子哥哥一起吃。”

楊守文把食盤放在門廊上,然後盤腿而坐。

幼娘一開始不太願意,哪有奴婢和主人坐在一起吃飯的道理?

可是在楊守文的誘惑之下,幼娘最終還是放棄了堅持。她偷偷朝夥房看了一眼,發現阿娘還在夥房裏忙碌,於是張開小嘴,咬了一口荷包蛋。不過這荷包蛋很燙,燙的幼娘張著小嘴,小手不停扇動,但是那張小臉上,卻流露著滿滿的幸福。

哐當!

就在楊守文喂幼娘吃荷包蛋的時候,院門突然間被人撞開。

楊瑞連滾帶爬的沖進來,甚至都沒有看到楊守文,便大聲叫喊道:“大兄不好了,大兄死人了……”

楊守文聞聽,連忙放下筷子,站起身來。

“大清早,喊什麽喊?”

楊瑞氣喘籲籲跑到楊守文的身前,咽了口唾沫顫聲道:“大兄,死人了,村口死人了。”

死人?

楊守文眉頭一蹙,從門廊上下來,穿上鞋子。

“什麽死人了,你說清楚點,別這麽慌張。

楊二郎,你可是阿爹的執衣,堂堂縣尉之子,死個人就連話都說不清楚,以後如何做得大事?你剛才是不是說,村口發現了屍體?”

楊瑞臉色蒼白,聞聽如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

“正是!”

他深吸一口氣,穩住了心神,然後道:“我一早出門準備返回縣城,卻不想才出村沒多久,就看到了一具屍體橫在路上。大兄,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死人,當然害怕。”

楊承烈是縣尉,就類似於後世的公安局長。

楊瑞呢,畢竟才十三歲。哪怕他已經做了一年的執衣,卻從沒有真真正正參與過案子。一直以來,他都是充當著秘書的角色,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是呆在衙門裏,更沒有去過現場。如今突然發現一具屍體,楊瑞自然感到莫名的緊張惶恐。

這時候,楊氏也跑了出來。

楊守文想了想,對楊氏道:“嬸娘,看好幼娘,我和二郎過去看看。”

說著話,他大步流星往外走,楊瑞則緊跟在他身後,一前一後便走出了大門。

沿著村中濕涔涔的小路,楊守文兄弟很快走出村子,在距離村口大約兩裏地的地方,看到了楊瑞所說的那具屍體。

不過這時候,小村莊已經沸騰起來。

村正帶著幾個青壯在現場維持秩序,看到楊守文過來,他眉頭一蹙,便上前阻攔。

“大郎,別過去了,我已經派人去縣城通報衙門,最好是等衙門的人過來。”

你才是大郎,你們全家都是大郎!

楊守文對‘大郎’這個稱呼很不感冒,因為他很容易從這個稱呼上,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可問題是,這是習俗。

哪怕楊守文很反感‘大郎’這兩個字,也沒有辦法。

“田村正,我只是想看看,不會妨礙到你。”

如果是在從前,村正絕不會放行。不過他也知道,昔日的楊阿癡在被雷劈了一次之後,腦袋似乎清醒了不少。而昨天,他更制服了一頭發瘋的牛,救下了他的兒子。於情於理,田村正都不好再繼續阻攔,只得輕聲道:“大郎,那你小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