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田家少爺的傷

白芷寒望著簾外滿天的雨,輕輕吟誦,聲音曼妙如雲煙:

雨滴空階曉,

無心換夕香。

井梧花落盡,

一半在銀床。

白芷寒靠在左少陽懷裏,輕聲念完自己這首詩,便又不言語了。

雨中,只有牛車輪軸吱吱扭扭的聲音。

左少陽悠悠嘆息了一聲:“你去年一定很寂寥,才會寫出這樣的詩句。”

“嗯……,我天天在後花園裏,看著春天的花開了,又謝了,看著夏天的花開了,也謝了,秋風來了,樹上的樹葉一片片都黃了,落得滿院子都是,水靈靈的花瓣枯萎了,一朵朵落在草叢裏,石縫裏。偌大的園子,就我一個人,靠在窗前,就像現在這樣,看著秋風秋雨,打著池塘邊的芭蕉梧桐,滴滴答答的,便下去,撐一把紅漆油紙傘,在石徑上漫步,看著雨把花打落,看著滿池子的枯葉、落紅。回來就寫了這首詩。”

“寫得真好,看得人想哭。”

“是,我寫了這首詩,躲在被子裏難過了很久。”

左少陽想打破這種憂傷的氛圍,便故意笑道:“看不出來,你還這麽多愁善感。”

白芷寒也笑了:“你總以為我冷漠無情,是吧?”

“差不多。”左少陽老老實實回答道,“那時候我覺得你像一塊冰,一塊沒有任何感情只會罵人的冰,到後來,我見你為了外祖父的病,寧可自己賣身為奴,才知道你其實是最有情的一個。”

白芷寒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要不是這樣,我還沒福氣和你好呢!”

“和我好要什麽福氣,我只不過是個平平常常的小郎中。”

“你才不平常呢!”白芷寒歪頭瞧著他:“你醫術那麽高明,而且文采那麽好,寫出那麽好的詩……”

“那些詩詞真不是我寫的,是我朋友寫的。”

“是嗎?那什麽時候替我引薦一下,我也好結識一下這位讀書破萬卷的大詩人啊!嘻嘻”

左少陽支吾道:“這個,他不容易見到的。”

“容易啊,他正摟著我呢!”白芷寒頑皮一笑,情不自禁仰頭吻了吻他的臉。

這還是白芷寒第一次主動親吻自己,左少陽欣喜地回吻了她一下,兩人心中都充滿了柔情。

一路走去,從早上到傍晚,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兩人時而親熱,時而說說故事,吟誦幾首詩詞,倒也逍遙。

夜晚投宿小鎮,兩人燈下依偎著說著悄悄話,夜深了才各自睡下。左少陽到底不敢讓美妙無雙的白芷寒跟自己同床共枕,生怕一個把持不住,傷害白芷寒對貞操的矜持,留下一輩子的遺憾。

就這樣一路行去,第五天下午,牛車終於來到了隆州府。

十裏長亭,恒昌藥行隆州分號的掌櫃和幾個夥計擺了酒席已經等在哪裏,其中有夥計在總號待過,認得左少陽,接下車來,分號掌櫃也姓祝,是祝藥櫃的堂侄,點頭哈腰的十分的客氣,連連給左少陽敬酒:“左少爺,老掌櫃信中說了,您是老掌櫃一家人的救命恩人,一定要我們照顧好您,您放心,在隆州,我們恒昌藥行分號還是有點關系的,到處都打聽了,但凡是中風的,還有骨折未愈的,都說到了,他們也都盼著您來,好找您看病呢。”

左少陽望著滿桌精美的酒菜,嘆息道:“唉,這一桌菜肴,要是一個月前在合州城裏,只怕能救活多少人的性命啊!”

祝掌櫃有些不好意思:“左少爺你們吃苦了。”

“吃苦是小事,很多人連吃苦的福氣都沒有,活活餓死了……”左少陽拿起酒杯慢慢倒在桌外:“這杯酒,算是祭奠一下他們吧。”

白芷寒、祝掌櫃以及藥行的帳房和幾個夥計都將杯中酒慢慢倒在了地上。

“今天不吃酒了,吃點飯就進城,先看病,完了再喝酒。不然喝酒影響看病。”

祝掌櫃忙陪笑道:“好,左少爺當真是把病患當親人,如此盡心盡力。”

“醫者父母心,應該的。”

左少陽他們都匆匆吃了點飯,便坐著牛車啟程進城,祝掌櫃領著帳房、夥計乘著馬車跟著。

隆州城雖然也是州城,但比合州要小得多,城樓也更簡陋而且低矮,城墻垛子有些已經垮塌了,也沒有修補。城門口的大門都裂了縫,進進出出的人挑著擔子推著車子,都是行色匆匆。兩個兵士抱著長槍坐在門樓下的凳子上,看兩只狗在城門洞邊上交尾,幾個孩子哄笑著用土坷垃砸,越砸狗越分不開,不停慘叫。

白芷寒只掃了一眼便羞澀地扭頭過去,左少陽不懷好意地沖她嘿嘿笑,白芷寒又羞又窘,白了他一眼。

隆州城的街道比合州更狹窄,迎面有馬車過來錯車都很困難,因為街邊各種占道的小攤太多了,臨街的窗戶還伸出竹竿掛著床單、蚊帳、大大小小的各色衣服。街角路邊,時常看見衣衫襤褸沿街乞討的叫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