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大烏頭煎證的病豬

等了一會,便聽見鐵鏈子嘩啷啷響,幾個獄卒吆喝著押著一個囚犯從囚牢方向過來了,這囚犯戴著五十多斤重的厚厚的大木枷,兩手鎖在木枷上,拇指粗的鐵鏈連著手腳,還有一節拖在地上,走在青石板路上自然當啷響。

囚犯走近,看清楚便是惠民堂的倪二,這才幾天工夫,已經是憔悴不堪了。

隋家一見到他來,頓時嘩然,隋掌櫃倒還沉得住氣,只是怒目而視,其余的卻不管,沖過去吐口水謾罵,從地上抓起雪團捏雪球砸。更有兩個老婆子,哭喊著沖上去要抓他打。那些個獄卒已經得了倪大夫的好處,自然不能讓倪二吃了眼前虧,特別是當著倪大夫的面,趕緊擋在面前,手按腰刀怒道:“做什麽?”

那兩個老婆子被嚇住了,這才看不敢亂來,被其他人拉了回去,嘴裏破口大罵汙言穢語自然是少不了的了。剛開始還只是罵那倪二,待倪二被送入大堂旁邊候審的黑屋子關押起來看不見之後,這些人便把矛頭指向倪家人了,指著倪家人一通亂罵。倪家人都是面有愧色,低著頭一聲不吭。顯然是想讓對方出出氣,好為後面的和解做鋪墊。

對於原告及其家屬的這種義憤行為,皂隸們也是睜一眼閉一眼的,只要不鬧過分,也懶得管。

在亂哄哄的謾罵聲中,刑房書吏終於出現在大堂裏,朗聲道:“肅靜!升堂嘍──!”

隋家人這才停住叫罵。

兩廂皂隸齊聲吆喝:“威武──!”手中水火棍杵著地咚咚直響。

片刻,大堂屏風後面,錢縣令踱步而出,後面跟隨的是刺史下派監察此案的州衙門醫官湯博士,在後面則是本縣的安醫官。

錢縣令走上暖閣,在楠木長條幾案後撩衣袍端坐,右手一擡,示意湯博士在左側交椅上就座。湯博士拱拱手,踱步過去,撩衣袍在交椅上坐下。安醫官在大堂上卻是沒有座位的,只能在湯博士身後側身而立。大堂右側,坐的是刑房書吏,專門負責記錄的。

錢縣令驚堂木一拍:“傳原告!”

負責傳人的值庭皂隸在大堂前高聲道:“傳原告──!”

隋掌櫃急忙從月台左側轉了出來,低著頭快步走到大堂上,在左側撩衣袍跪倒。

錢縣令又下令帶人犯倪二。這次倪二押上來,隋家的人不敢再亂罵,只是悲聲痛哭。

“原告,你有何冤屈,照實說來。”錢縣令拖長聲音。

隋掌櫃聲淚俱下,哽咽著把經過說了一遍,反復強調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倪二明明知道大烏頭煎醫書上最高用量只能用到五枚,卻故意用了八枚,旁人提醒了他他還堅持超量用藥,以至於老母親服藥之後,片刻便淒慘死去。這倪二分明是故意不如藥方,謀害老母,要求嚴懲,替老母報仇雪恨。他訴說之中,月台上隋家哭罵聲響成一片。錢縣令不得不幾次拍驚堂木讓他們肅靜。

隋掌櫃說完。錢縣令問倪二道:“方才原告所說,是否屬實?”

“小人用烏頭八枚替隋母醫治,這是屬實。只是,事出有因,小的真的不是故意謀害,還請大老爺明察。”

“有何緣由,照實說來。”

“是。”倪二已經跟倪大夫進行了串供,按照倪大夫的指示,悲聲道,“隋家請小人出診,小人替隋母診治,發現隋母寒疝已經十分嚴重,病情危重,必須用重劑才能救逆,小人以為,縱然用到醫書上的最高五枚,只怕也不能救逆。小人聽說貴芝堂小郎中左少陽,曾用八枚烏頭治好了恒昌藥行祝藥櫃的陳年濕痹,所以也冒昧一試,不成想倪母卻病故了,對這個意外,小人很是悲痛,只是,小人以為,這不是小人用藥的緣故。”

“胡說!”隋掌櫃怒斥道,“我母親服用你的藥之後,一盞茶工夫便死了,不是你的藥又是什麽?”

本來,沒有縣太爺的許可,大堂上擅自發言,會被以咆哮公堂而處罰的,但隋掌櫃有刺史大人的背景,錢縣令對他自然不敢責罰,只是和顏悅色道:“原告,大堂之上,不要隨意說話!”

隋掌櫃氣呼呼拱拱手:“是,大老爺。不過,他剛才的狡辯純粹是一派胡言,請大老爺明察!”

錢縣令已經得到了歐陽刺史的指示,這件案子關鍵就是查清這個問題,更何況又得了倪家重禮,所以微笑點頭,問倪二道:“隋掌櫃說的沒錯,他母親吃了你的藥,立馬死了,不是你的藥又是什麽原因?”

“這個小人不知,或許是病重不治也未可知。但是,小人用藥絕對沒問題,而且是有依據的。”

“什麽依據?”

“隋母跟祝藥櫃都是年邁之人,身體都一樣的虛弱,而貴芝堂小郎中用八枚烏頭治病,沒有任何中毒跡象,小人也用八枚,就算老太太是女流,比祝藥櫃身子稍差,也斷不會服藥之後立即死亡。所以,倪母病死,可能是本身病重不治,但絕對不是小人用藥的緣故。大老爺若不相信,可以傳恒昌藥行祝藥櫃和貴芝堂的小郎中左少陽到堂查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