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作繭自縛的陳濤

在當時歐洲的天文學界,地球為圓形這一點已經得到確認,對於地心說也已經有很多人提出質疑。只是由於教會的思想禁錮,哥白尼日心說並不能被公開宣揚。但在許多對於天文學頗有研究的行家們眼裏,日心說毫無疑問才是正確的——因為很多天文觀測都能證實這一點,或者說,對日心說更有利。

但陳濤居然隨隨便便就冒出來一句哥白尼也是錯誤的,這著實讓湯若望嚇了一跳——耶穌會這時候使用的乃是丹麥學者第谷的宇宙模型體系,那是一種介乎於地心說和日心說之間的體系,該理論認為世上一切星辰都繞太陽運動,而太陽則繞地球運動。

其實只要稍微有點邏輯概念的人便能看出這條理論的可笑之處,但這條理論卻既能讓當時的天文學者們既可以合理解釋若幹天文現象,並據此推算出更加精確的歷法——用前半句;同時又可以避免遭受到來自教會的迫害——依靠那後半句。可以說是在科學和神權之間取得一個平衡的絕妙之法——誰說歐洲人不會玩政治的?

陳濤當然不了解這些政治因素,他也不屑於去了解,他當時在湯若望面前談到這些,其實僅僅是為了在美人面前出風頭——他在那裏侃侃而談說什麽太陽也並非宇宙中心,而僅僅是銀河系邊緣一顆小小恒星之類後世天文概念,固然把湯若望那個西洋大鼻子震的一愣一愣,更多卻是為了看旁邊美人陳玥兒張大了櫻桃小口,所露出的那一副崇拜模樣。

他這邊隨隨便便吹吹牛,吹過也就忘了,陳玥兒隨口說一句哪邊的花兒更漂亮可能還記得更牢些。但湯若望卻沒忘,德國人本來就是有名的愛鉆牛角尖,回去之後仔細研究一番,越研究越覺得有道理……科學理論本就是用來驗證自然現象的工具,使用陳濤提出的這個宇宙模型來解釋各種天文現象顯然要比地心說或日心說更加能解釋得通。耶穌會這幫人千裏迢迢來到中國是為了傳教,但他們絕非食古不化之輩。湯若望等這些人現在日常都穿一身儒生袍子走來走去,在傳播天主教義時也能盡量把中國傳統文化概念融入其中,對於接受外界新概念遠非羅馬本部那些頑固派能比。

之後他又拿著這條理論去詢問徐光啟,以為同為中國人的徐老先生能在這方面給他一些提示,結果徐光啟在研究和驗證了這條新理論之後卻拍著大腿直叫“遲矣遲矣!”——為什麽遲了?徐光啟這輩子最得意的便是幾何學和天文歷法,他如今正和湯若望聯手為大明編纂新的歷書呢,而且都快要編纂完成了。

可這部新歷書乃是以湯若望所帶來的第谷體系為基礎,也就是說從根本上就錯掉了!徐光啟先前在編纂時便發現根據第谷理論,有些推測出來的內容和實際觀測結果不符,但也只以為自己的計算不夠嚴謹,如今仔細回想起來,卻根本就是方向走錯了!

象徐光啟這樣求實嚴謹的學者,一旦知道自己走錯了路,肯定不會將錯就錯繼續下去,勢必要依據正確理論重新來過。可這“重新來過”四個字說來輕易,卻豈是簡單的事情?別的不說,新歷書前半部分都已經呈送給天子看過,算是欽定的了,如今卻要全盤推翻,以當前朝中黨爭之烈,一頂“欺君”的大帽子壓下來,誰能受得住?

然而徐光啟根本不關心這些,他身上雖然掛了個大明禮部尚書的銜頭,又是東林泰鬥,朝廷名宿,但其本質仍然是一位科學家。錯了就是錯了,有錯誤就要改正,至於由此帶來的政治後果,並不多作考慮。

這老人家很快下定決心,要重新修訂已經編纂了一大半的新歷法,只是在動手之前,肯定要把這套新理論給研究透徹啰。上次陳濤不過是為了在美女面前賣弄,盡揀一些新鮮有趣的內容說,對於整套理論並沒有闡述的很清楚。所以徐光啟一直想要再找到這個短毛小夥兒好好談談,把關於新理論的一些迷惑不解之處問清楚。

正好當時內閣在商議對陳濤這人的“工作”安排,說起來才一個二十啷當歲毛頭小夥子,又不是什麽正規兩榜出身,他的職務本來根本用不著上內閣討論。只是陳濤背後乃是整個瓊海軍,那幫子短毛行事素來不按常理,好說話的時候整座州府都能白白送給朝廷,不好說話起來炮轟廣州城這種事情他們也幹得出……雖說受了招安,名義上為大明臣僚,但像錢謙益這樣的政壇老手其實早就看出,那幫短毛對朝廷的提防之心從來都沒放下——人家受招安都是求官求財,最好是能來京城繁華之地享受太平生活。但瓊海軍那幫人,除去少數幾個不太得志的願意登上大明土地博一把,其他人根本連大明送上的官帽子都懶得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