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亂世之中不可亂交

但是,沒有。諸葛亮沒有說出此二人的名字,而是慢慢悠悠地說開了。諸葛亮說,我當年在隆中時,曾聽說曹操在漳河上造了一個銅雀台,那家夥壯麗了去了。所謂天下美女盡在台中。但是曹操還是不滿足。他聽說江東喬公有二女,大的叫大喬,小的叫小喬,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曹操為此發誓說,他平生有兩大心願,一願是掃平四海,以成帝業;二願是得江東二喬,置之銅雀台,以樂晚年,這樣雖死無恨了。現如今曹操引百萬之眾,虎視江南,其目的實為此二女。將軍何不去尋找喬公,以千金買此二女,差人送給曹操,曹操得二女,一定班師而回。這叫範蠡獻西施之計,將軍何不試試?

周瑜臉色鐵青了——這個諸葛亮,死定了。所謂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諸葛亮偽飾理由羞辱他和孫權,這是找死,怨不得別人。

周瑜不想讓諸葛亮再找借口,他要讓此人死得明明白白,便接著問道,你說曹操想得二喬,有什麽可以證明的嗎?

周瑜的意思很清楚,拿不出言之鑿鑿的證明來,你諸葛亮就是無事生非,就是挑撥離間,需要為剛才的一番話付出代價。

魯肅的臉色也鐵青了。那是怕的,怕諸葛亮有來無回。諸葛亮畢竟是他介紹到江東來的,一旦在此死於非命的話,劉備勢必要前來復仇。到那時,曹操、劉備輪番來攻,麻煩大矣。

便在心裏抱怨諸葛亮嘴上沒個把門的,什麽話都敢說——大喬、小喬是孫權、周瑜的老婆,你讓人家拿老婆做交易,給自己戴綠帽子,這對任何一個七尺男兒來說都是奇恥大辱。

更何況孫權、周瑜不是一般的七尺男兒,是重量級的七尺男兒,是可以讓他人人頭落地的七尺男兒。

諸葛亮看上去像不知其中奧秘,繼續慢悠悠地說,你們知道嗎?曹操的小兒子叫曹植,下筆成文,是一才子啊。曹操曾經命他作《銅雀台賦》。賦中便有他家當為天子,誓取二喬的內容。

周瑜驚呆了,這個曹操,想我老婆都想瘋了,還寫進文章裏,青史留名啊!他的憤怒騰地上來了,這回是針對曹操的。不過,在周瑜憤怒上來之前,他並沒有忽略掉這樣一個問題——諸葛亮有沒有可能在忽悠,給我編故事呢?!

便向他提了個要求,他要諸葛亮一字不漏地背出《銅雀台賦》,以此來證明是不是確有其事。

諸葛亮背出來了。

因為他不是別人,他是諸葛亮。

藝高人膽大的諸葛亮。在刀尖上舞蹈的諸葛亮。他即時背誦《銅雀台賦》,沒有錯一個字:

“從明後以嬉遊兮,登層台以娛情。見太府之廣開兮,觀聖德之所營。建高門之嵯峨兮,浮雙闕乎太清。立中天之華觀兮,連飛閣乎西城。臨漳水之長流兮,望園果之滋榮。立雙台於左右兮,有玉龍與金鳳。攬二喬於東南兮,樂朝夕之與共。俯皇都之宏麗兮,瞰雲霞之浮動。欣群才之來萃兮,協飛熊之吉夢。仰春風之和穆兮,聽百鳥之悲鳴。天雲垣其既立兮,家願得乎雙逞,揚仁化於宇宙兮,盡肅恭於上京。惟桓文之為盛兮,豈足方乎聖明?休矣!美矣!惠澤遠揚。翼佐我皇家兮,寧彼四方。同天地之規量兮,齊日月之輝光。永貴尊而無極兮,等年壽於東皇。禦龍兮以遨遊兮,回鸞駕而周章。恩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願斯台之永固兮,樂終古而未央!”

周瑜耳朵裏什麽都沒聽見,只聽見了這樣一句話:攬二喬於東南兮,樂朝夕之與共。

還朝夕之與共呢?曹操,我跟你沒完!周瑜差點吐血而亡。只見他勃然大怒,離座指北而罵道:“老賊欺吾太甚!”那表情,像極了《大話西遊》裏的至尊寶。

諸葛亮看上去卻不明其中隱情。他甚至上前勸周瑜要以大局為重,還說過去單於屢侵疆界,漢天子許以公主和親,才換來大漢長久的和平,現如今這二喬只是民女,何必不舍得呢?

周瑜悲憤地看著他,想說又沒說出來。不錯,他是想說大喬、小喬是孫權和他的老婆的,可話臨出口,一個念頭有如電光石火般在他腦海中閃過——這孫子,是不是跟我裝呢?明明知道這一切,卻逗我玩?

他死死地盯著諸葛亮,仿佛要盯出火來。空氣中確實有股燃燒的味道。周瑜要諸葛亮明白,別逗我玩,否則會死得很慘!

諸葛亮卻一臉真誠地看著周瑜,仿佛不知世事的眼神讓人看了很放松。

周瑜死死地盯著這眼神——他要跟諸葛亮比持久。

周瑜相信,一個人嘴巴可以撒謊,眼睛卻不能撒謊;眼睛有可能短暫地偽飾謊言,卻不能長久地維持。但是諸葛亮卻清澈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