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賀蘭悲歌 第十一節(第3/6頁)

“大哥說得甚是。”梓兒雖然不知道高麗、倭國有何可學之處,但是石越說的道理,卻是極其淺顯而明白的,她便也接受了這思想。

夫妻倆正在聊著這些事情,忽見侍劍走了近來,在門口說道:“學士,豐參議求見。”

石越立即起身,梓兒忽的“呀”了一聲:“學士還沒有吃飯呢……”

石越苦笑了一下,將小石蕤遞給梓兒,說道:“顧不得了。你先想好,看看哪天起程……”

“是。”

“夫人要出門?”侍劍吃了一驚。

石越點點頭,他心裏一百個不樂意,但是如果果真他是主帥,他統軍在外,家屬居然不在汴京做人質,只怕汴京城的三公九卿、諫官禦史們都會鬧將起來。這種事情,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清河郡主的書信,雖然說得委屈,但以清河的謹慎,八成是承了上意的,這是給石越和朝廷都留體面的做法。因此石越心裏雖然不怎麽高興,但是卻也只能接受現實。

隨著侍劍到了公廳後,石越才發現,公廳內外戒備之森嚴,竟比平常嚴密了一倍。公廳中的守衛,本來都是石越親兵中的親信,但此時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不認識的士兵,石越仔細看去,這些守衛竟然全都是衛尉寺的。這些衛尉寺的士兵,全部穿著標志身份的紅底黃邊繡著黑色獬豸圖案的背心,一個個面容嚴肅,用狐疑的目光審視著每一個人,似乎廳中的每個人,都是不可信任的對象。石越吃了一驚,回去看侍劍,卻見侍劍也是一臉茫然,顯然他來傳報之時,也不知道這裏的情形。參議豐稷一直站立在公廳之外,見到石越過來,忙大步走到跟前,低聲在石越耳朵說了兩句。石越心頭一震,向侍劍擺擺手,示意他留在外面,便隨著豐稷往公廳走去。

進到廳中,便見大廳之內標杆一般挺直的站坐著幾個一絲不苟的軍官。他掃眼看去,只見公廳左邊依次站立著的是兵部職方司陜西房知事許應龍、衛尉寺陜西安撫司監察虞侯任廣、樞密院職方館陜西房主事李賡蕓。在他們的對面,公廳的右邊站著五個軍官,一個是環慶行營監軍都虞侯劉過,一個是環州知州張守約,後面三個,卻都穿著西夏武官服飾。石越的目光從他們臉上緩緩移過,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

這三個西夏武官,石越都是認識的:仁多保忠!文煥!慕澤!

文煥居然敢以西夏武官的身份來長安!

難怪任廣與劉過臉上,似乎見到殺父仇人一般結著寒霜,兩眼仿佛要噴出火來。而許應龍與李賡蕓臉上又是狐狸看見雞的表情,張守約與豐稷,則是一臉的鄙夷。

在文煥的對照下,慕澤這個叛蕃,反倒是顯得微不足道了。

這三個人顯然是仁多澣派來的使節。

但仁多澣讓文煥與慕澤來長安,究竟是什麽意思?石越一面緩步走向帥椅,一面在心裏忖度著。

將這樣敏感的人物,送到長安來,要麽是挑釁——但這絕不可能;要麽就是……石越在心裏笑了一下,在帥椅上從容坐下,再次打量著文煥與慕澤。“神態倒是挺從容的。”石越在心裏說道,但臉卻同時黑了下去,“仁多保忠!”不等眾人行禮,石越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叫出了仁多保忠的名字,“仁多統領是讓你將這兩個人的人頭來送給本帥麽?!”

“回石帥,我家統帥確有此意。”仁多保忠向石越欠身行了一禮,看都不看文煥與慕澤一眼,便從容不迫的回道。

“那好!”石越冷笑著,厲聲喝道:“來人,綁了!”

“慢!”仁多保忠高聲喊道。

石越舉起手止住了正要一撲而上的衛尉寺士兵,盯著仁多保忠,語帶譏諷地說道:“方才不是你說要送他們人頭予本帥的麽?”

“石帥何先不聽末將說完來意,再確定要不要他們的人頭?”仁多保忠始終保守著外交官應有的從容與冷靜。

“本帥倒要聽聽。”

“末將是奉我家統領之命,來向朝廷借兵平叛。並要請石帥替我家統領,向朝廷代為遞送表章。”

仁多保忠這句話說出來,廳中諸人,除石越與張守約之外,都不約而同的露出喜色。所謂“借兵平叛”,任誰都知道,在現在的形勢下,不過是為宋軍伐夏提供一個借口。仁多澣打著什麽主意姑且不論,有人開門揖“兵”,對宋軍來說,總是求之不得的。

一時間,連任廣與劉過,也暫時忘記了文煥這個“大叛賊”的存在,留神傾聽石越的回應。

“借兵平叛?”石越意味深長地反問了一句。

“正是。”仁多保忠一臉悲憤地說道:“天道有常,君臣有序。下邦不幸,權奸亂國,劫持君王,禍亂朝政。我家統領雖是蠻夷小國之臣,亦知主憂臣辱,主辱臣死,豈敢不發憤切齒?只須能救主君脫此大難,雖粉身碎骨,亦不敢辭。我統領雖在邊鄙,亦知天朝上國是禮儀有道之邦,今下邦之不幸,亦是人倫天道之大不幸,世間有‘忠孝’二字,凡忠臣孝子,不分家國,同善之美之;世間有‘奸佞’二字,凡忠臣孝子,不分家國,同惡之厭之。今梁乙埋以權奸作亂,所劫持者雖是下邦之君,然所踐踏者,卻是君臣父子之綱紀倫常。雖蠻夷之人,亦知天朝斷不肯坐視此等亂臣賊子,敗壞綱常,禍亂天下。況且梁氏父子,一向窮兵黷武,挑釁天朝。兩國交兵,軍民死者無計,皆原自此賊。天朝豈能不發義師,為天下除此窮兇極惡之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