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世之謎 第四節

蕭佑丹回到馬邑之時,猛然發現,馬邑軍營上飄揚的“蕭”字帥旗,竟然換成了一個鬥大的“楊”字!

跟隨在太子耶律浚身後,來迎接他的,已經不是他走之前,發誓向耶律浚效忠的樞密副使蕭素,而是大遼國的另一位樞密副使楊遵勖!

蕭佑丹不動聲色的躍下馬來,向耶律浚參拜,“臣蕭佑丹拜見殿下!”

耶律浚上前一把扶起,笑道:“免禮。你回來遲了幾天,蕭樞副已經被皇上調往西京府,沒趕上給他送行。皇上有旨,現在是楊樞副主持與南朝的會談。”

蕭佑丹知道耶律浚聰明過人,這是不動聲色的告訴他楊遵勖來此的緣由,連忙又向楊遵勖行禮,朗聲說道:“下官參見楊大人。”

楊遵勖知道蕭佑丹是太子耶律浚心腹之人,他與太子黨並無深交,但倒也不願在禮數上有所怠慢,急上前幾步,攙起蕭佑丹,爽聲笑道:“蕭兄不必多禮。在下奉皇上之令,來主持與南朝的會談,還有賴蕭兄協助。你從南朝歸來,必然深知其虛實。”

蕭佑丹謙道:“同是為皇上效力,敢不盡力。”

耶律浚朝蕭佑丹使了個眼色,笑道:“進帳說話不遲。”

楊遵勖與蕭佑丹連忙一齊答應,隨著耶律浚入帳坐定。蕭佑丹一面偷眼打量形勢,見軍中將校士卒,十之八九都是舊人,才稍稍放心。

楊遵勖坐定後,向耶律浚行了一禮,這才笑著對蕭佑丹說道:“蕭兄,因為蕭素大人久而無功,讓皇上十分生氣,才遣在下來此;因此來之前,也曾有皇上的嚴旨,要求我盡快逼迫南朝答應本朝要求。只因兄與蕭禧尚在汴京,我才等到今日。蕭兄再不回來,只怕我要親往汴京去接你了。”說罷哈哈笑了兩聲。

蕭佑丹見他語氣中頗有調侃之意,心中微惱,但他城府頗深,也不形於色,只是淡淡地笑道:“南朝一直計議不定,之前未有旨意,在下也不便逼之過甚。”

耶律浚奇道:“南朝還在計議未定?”

蕭佑丹笑道:“殿下,正是如此。南朝雖不乏才智之士,氣節之輩,但是朝中朋黨糾纏,臣下有時候想,若是統帥一大軍,兵至汴京城下,只怕南朝君臣,還要在那裏議論是戰是和。”

耶律浚搖搖頭,不再說話。楊遵勖卻笑道:“若依蕭兄之見,則南朝可輕也?”

不料蕭佑丹卻也搖了搖頭,說道:“南朝皇帝趙頊,雖然優柔,卻並非無能之主,朝中的名臣大將,也不能謂無人。國力依然強大,且趙家並未重重得罪於百姓,若是逼之過甚,在下恐怕反倒讓趙頊下定決心,畫虎不成反類犬。”

楊遵勖哈哈笑道:“蕭兄怎麽倒像是南朝儒生?生怕激怒了南朝?南朝,黔之驢也!南朝皇帝既然計議不決,就由我們大遼來幫他決定好了。皇上已下了嚴旨,三個月內必須有一個結論,否則不惜給南朝一個點小小的懲罰,以免大遼為南朝所輕!”

蕭佑丹見楊遵勖話中帶刺,語言猖狂,心中冷笑,臉上卻依然只是淡淡地說道:“那就有勞楊大人了,是否要下令蕭禧回朝,全由楊大人做主。在下祝大人一切順利。”

楊遵勖站起身來,朝耶律浚揖了一禮,笑道:“殿下,請您靜候下官的佳音便是。”

耶律浚微微笑道:“一切有勞楊樞副。”

“臣將遣使通知蕭禧,對南朝更加強硬,黃嵬山可以不割讓,但必須以分水嶺為界!兩個月內,南朝必須遣使者至代州,簽訂新約,否則大遼自己去取。”楊遵勖言語之中,竟是完全沒有把宋朝的君臣放在眼裏。

待到楊遵勖告辭出帳之後,耶律浚這才站起身來,走到蕭佑丹面前,面有憂色的說道:“耶律伊遜那廝,越來越猖狂了。蕭素被召回,是他在父皇面前,進了讒言!——你臉上有風塵之色,想必也是兼程趕回,難道是聽到什麽風聲?”

蕭佑丹臉色沉重,搖了搖頭,說道:“是南朝出了點事,石越可能會重返朝廷,臣始終覺得,讓此人進入南朝中樞,是我大遼的心腹之患。”

“石越?”耶律浚吃了一驚,不料蕭佑丹趕回來,竟然是為了這件事情。

蕭佑丹點點頭,苦笑道:“說起來其實只是臣的一種感覺,但是卻是非常的讓人不安。”

耶律浚低著頭在帳中來回走動,陽光從大帳的門口斜照進來,灑在他半邊微黑的臉上,蕭佑丹這才注意到,耶律浚的臉上,有一種十幾歲的少年不應有的成熟。生在契丹的皇帝之家,真不知道是他的幸還是不幸?但是這畢竟是他的宿命!蕭佑丹有意的不發一言,靜靜的等待著耶律浚做自己的判斷——只有這樣,太子才能盡快的成長起來!

過了一會,耶律浚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用低沉的聲音,一字一句的說道:“既然如此,就想辦法除掉石越!楊遵勖去和南朝談判,成功了,我有監督之功;失敗了,便殺他領罪。我們暫時不必去管談判了,先設法除掉石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