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現場勘檢(第3/3頁)

宋慈又命霍雄向眾多鄉民傳話,問近日可有人看到一個姓田的人與這泥匠往來否。事情進展頗順利,很快就有個十一二歲的娃子鉆出人群,開口便說。

“三日前,田教頭進了這間屋。”

“田教頭?”宋慈問那娃子,“你看錯了吧?”

“錯不了,”娃子說,“我在杜大老爺家放過牛。他們是叫他田教頭。”

“你在三日前什麽時候看到?”

“太陽落山時。”

“你那時在幹什麽?”

“正趕牛回來。”

案子追查至此,宋慈以為初見端倪了。他所以要找一個姓田的人,並把這個看來與杜家樓田槐毫無聯系的案子,與田槐聯系在一起,並非憑空假想。如前所見,在霍雄發現酒壺中尚有殘存的酒液之前,宋慈已在死者被害處發現了重要線索——就是在他最初拾到燈盞的地方,因灰燼掃去了,宋慈看到泥地上有一個歪歪扭扭,合不攏口的“田”字。這“田”字橫粗豎細,處在這一位置,當是泥瓦匠臨死前拼將最後力氣用燈盞畫寫下的。泥匠不種田,畫之有何意?只能推想,大約是泥瓦匠想留下兇犯姓名,奈何才寫出姓氏,已命絕身死。或者是,只知兇犯姓氏,不知其名,也就只能畫下一個“田”字。而後從酒家趙小二那兒得知,泥瓦匠於本日黃昏後從身上掏出一錠十兩的大銀,可見這宗案子,大約同一富戶有關。加上當地沒有“田”姓的人,宋慈自然要想到田槐。當然,這只是一個懷疑;現在又有小童看到田槐近日與泥瓦匠有過交往,如此,酒、銀子、田教頭……綜合一想,就有些明白了。這時童宮已被叫回,宋慈把童宮、霍雄叫到一旁,便輕聲對二人說:“兇手可能就是田槐!”

聽此一言,童宮早熱血沸騰。

“你得忍著點。”宋慈當即對童宮道,“眼下田槐是杜貫成的槍棒教頭,杜貫成非同一般鄉紳。這你清楚。”

“那,現在該幹什麽?”霍雄問。

“需立即到杜家樓,一是看看田槐是否在家。案子發在夜間,城門關閉,以其功夫,他可能已經回去,也可能尚未回去。如果已經回去,那就需得搜索犯罪佐證。要審此案,關鍵在證據。而眼下,我們毫無證據。”

童宮聽了咬緊牙,咽下一口唾沫。想到杜貫成非一般鄉紳,他還是曉得冷靜下來。不是對杜貫成懼怕三分,而是這些年來跟隨大人所見所聞多了,對這個世界的復雜也所知不淺,因而他實際上早已從跟隨大人無所操心,變得時常都曉得為大人操心。現在聽說要去搜索杜家樓,他就有點兒為大人擔心。

童宮想,去搜索杜家樓,是為了取得犯罪佐證。可杜家樓的主人是杜貫成,不是田槐,而杜貫成是當朝丞相的大舅爺。這地方上知州舒庚適也護著他,省院的官兒也會如此。此去搜索杜家樓,且不論萬一拿不著他們把柄,日後會不會招來不測,依他童宮想來,也似可不必前去搜索。

“大人,”童宮道,“我看,此去只要看看田槐在或不在。不在,就等天明捕他;在,把他先傳來審訊一番,再做計較也不遲。”

“那就遲了!”宋慈說。

“為什麽?”童宮、霍雄都問道。

“要抓的只恐不只是田槐。你們想,那田槐為何要殺一個窮泥匠,只恐是受人所差,其中另有圖謀。所以對其主子杜貫成也不可不疑之,如果只是傳來田槐,豈不打草驚蛇?”

“這麽說,還要捉拿杜貫成?”童宮脫口道。

“可是,眼下,還只是懷疑……”霍雄也有些吃驚。

“懷疑可以證實!”宋慈說。

“證實?”

“對。如果田槐不在杜家樓,自然可在明天捕他。如果他已作案回去,當有所動靜,那麽可乘其尚未料及之時……”宋慈說著就對二人細細叮囑一番,二人這才大悟,領命而去。

二人一走,宋慈留下兩位衙役看守現場,自己帶上眾衙役也上馬取道回城。

宋慈一行走後,北門城外仍不平靜。一家起火,殃及四鄰。那些遭了大火的鄉民也開始清理各自從火中搶出的東西,有婦人嗚嗚咽咽地哭泣,也有那些未被燒著房屋的則關心起這個新來的通判大人何以一問到杜家樓的田教頭就不再追問並且回馬收兵。可是,又為什麽還要留下衙役看守現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