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看天說地爭道統(一)(第2/2頁)

哲學辯論的問題就在於各執一詞,誰都不能說服誰,除非能抓住對方的理論缺陷狠命攻擊,說出來的道理還必須是對方能夠認知的。譬如讓印度佛教走向衰弱最後滅亡的兩位婆羅門教思想家鳩摩利羅和商羯羅,便是創造出上梵天和下梵天的理論,補齊了婆羅門教的理論缺陷,又將上梵天置於印度佛教的聖界之上,從而力壓佛教。在那爛陀寺的辯法中大敗佛教徒,使得印度佛教從顯宗變成密宗,大量的佛教寺院和僧人改宗。那爛陀寺更只能閉門授課,不敢再和婆羅門教公開對抗,最後佛教信徒日少,以至於無法挺過伊斯蘭教軍閥的打擊。

但是這種坐而論道的境界,陳德興似乎是不具備的。雖然他讀過儒家的經典,但是只知大概,並不精深。對於佛道根本就是無知!想要在儒釋道的理論上找到缺陷,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而陳德興的科學神教,同樣已經自成體系——科學萬能,科學方法,實證主義共同構成了一套有別於儒釋道的哲學思想體系。實質歸結於一句話:證億萬道而近於神。

對於這套理論,文天祥倒是仔細研究過了。因而一上來就把儒家的道理定位成大道,將天道教的道定位於雜學小道。大道在小道之上,儒家自然在天道教之上。但是這一開口,卻也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出來了。

陳德興笑了笑,知道文天祥已經在向自己提出挑戰了!如果今天不能說清楚大道和小道的關系,那麽無論他拿出什麽鐵證,儒釋道三教都能用一句“小道而已”進行壓制。

“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陳德興先來一句《論語》,而後話鋒一轉,道,“孔子所言之禮為何物?”

“周禮!”文天祥回答。

這個不能否認,哪怕知道陳德興要在秦制周禮上說事兒,他也不能把周禮給吃掉了。因為復周禮是儒家學說的根本。儒學不是宗教,而是政治學說,所以儒生的目的不是隱居到山裏面修行,而是要出仕做官。而出仕做官的目的,就是要復周禮——當然不是百分之百的恢復,而是與時俱進的恢復。

而在另一個方面,復周禮的學說又是儒家別於法家的地方。後者也是要出仕做官的,但是法家比較實際,他們就是為君王服務,替君王解決麻煩的。而儒家的思想家卻想著要去和君王共天下,去約束君王的權力,以此達到天下的長治久安……

但是儒家卻忽略了這樣一個事實:寒門子弟中的精英往往是君王最忠實的臣子,因為他們的榮華富貴全都系於君王一身,想要靠他們去限制君王權力是不現實的。因此在科舉之士成為官場清流(不是清廉的意思)之後,中國君王的權力不是被限制了,而是變得越來越大!

而儒學本身也逐漸淪為了禁錮思想,麻痹人民的精神鴉片——儒學麻痹人民的作用是通過科舉制度形成的,科舉制度給了寒門子弟魚躍龍門的機會。

其作用和後世的彩票有點類似,不過中頭獎的概率要大些,參與的門檻也要高一點,同樣彩頭也更大,可以成為高高在上的官!

於是一國才俊的眼球都被科舉所吸引,逐步對軍事、科技、商業和探索世界失去了興趣。整個華夏文明,也因此失去了活力。

而儒學的“復周禮”,自然也就成了個不可能實現的空想。儒家的根本,就這樣被中國君王和一心求官的官儒搞成了空想。而到了後世某朝再想把儒家撿起來用的時候,幹脆連“復周禮”都不要了……這已經接近於笑話了!

陳德興聽到“復周禮”,卻冷冷一笑,道:“文山兄,西周可有儒學?”

“沒有!”文天祥道,“儒家學說,乃是孔夫子所立,孔夫子是春秋時人。春秋已經是禮崩樂壞的東周了。”

陳德興道:“既然西周無儒,那儒家的大道——周禮就不是儒學專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