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捭視六合(第3/3頁)

聞言,褚裒面上神情驀然一變,凝眉看向橋然,冷聲道:“玉鞠何故言此?褚裒昔日即應諾於瞻簀,若勢可為,必然竭力而為!”

“妙哉!”

橋然唇往左笑,將手中棋子按落,“噼啪”一聲響,聲音淡然:“瞻簀昔日言,或經廬江,或縱騎北來。若行北來,江夏難避。若摯參軍外放江夏,興許少卻諸多兵戈……”

褚裒神情一怔,眼底微縮,少傾,淡淡一揖。

武昌行掾,潑雪若墨,大將軍渾身若雪,雪眉,雪須,雪裳,雪色木屐,闊步走出森然小院,身側緊跟一人,乃是五鬥米新任道首、杜炅。杜炅挺胸掂腹,瞥了一眼大將軍,眼底藏暗笑,嘴角微翹,他方才施展神技,驚赫了大將軍,此刻,心中頗為自得,遂淡然道:“大將軍,此乃天授,如若不取,必受其咎。杜炅,告辭!”言罷,一甩懷中麈,大步欲去。

“且慢!”大將軍淡淡一喝。

聲音極淡,卻如乍響於胸,莫名的將杜炅的得意炸得煙消雲散,慢慢的轉過身來,看了一眼大將軍,心中慟地一跳,捧麈深揖:“大將軍,尚有何事?三官大帝已然賜福,杜某尚需入江南向三官大……”

“事需密,豈可入江南。若事不成,當梟汝之首,以祭三官大帝!錢鳳何在!”大將軍立身於廊,負手於背後,神情恬淡,仿若在言,乾居上,坤處下。

“在!”璇即,廊角轉出頂盔貫甲的錢鳳,冷冷瞥了一眼杜炅,看得杜炅渾身一個激靈。而後,錢鳳朝著大將軍沉沉含首,反手將杜炅擰舉於空,繼而,維持擒勢,按著劍,大步若流星,融於雪中。

“正月初八,萬物舒發,坤卦爻六,龍戰於野……初八,初八,百花開殺……嗯,甚好,甚好……”

大將軍捋著雪須淡然而笑,繼而,心思一轉,欲去尋謝鰨與陸玩等人,徹夜辯談,驀地思及一事,眉心豁地一凝,徐徐轉身,眯著眼看向森然小院。

錢鳳復回,鐵甲鏘鏘。

院中,王羲之驚赫欲死,他偷偷來武昌是為觀鵝,昨夜恰逢名士華冠盡聚一堂,故而終宵縱酒,暢論書賦。復因風寒雪重,是故便多飲了幾盅酒,殊不知竟醉臥於阿伯內室,而方才那杜炅與伯父所言、所謀,他在內室聽得一清二楚。

此事驚天,阿伯萬萬不可容人得聞,即便自己乃是其最喜之王氏子弟!悔不該呀,悔不該,悔不該偷來武昌,而今該如何是好?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與甲葉聲,王羲之心中狂跳如雷,突然,計上心頭,當即拿起床頭酒壺,胡亂一陣灌。而後,鉆入布衾窩,伸指入喉,拼命的掏,須臾,惡心沖胸,狂吐不休。

數十息後,大將軍與錢鳳齊入內室,方一入內,即嗅得酒氣熏天,大將軍皺著眉頭,默然走向木榻,揭起衾來,奇臭撲襲,令人聞之則嘔。隨即,大將軍默默將衾一合,背手出室。

錢鳳道:“大將軍,此事,萬不容泄。事若不密,豈可行事?”

大將軍揮了揮手,冷然道:“逸少喜潔,染墨即濯。而今,臥汙吐垢,想來夢寰極沉,豈可聞事。”

……

兩日後,王羲之告辭離去,大將軍心存疑惑,皺眉不允,言:“雪正濃,不利於行。”

王羲之微笑道:“雪正濃,路行可觀野雪,正當起行。”

大將軍見侄兒儒雅非凡,談笑舉止無一絲異樣,放下心來,淡然道:“罷了,逸少真性,隨風而來,乘雪而去。吾豈可因已心而止逸少之意!”

“多謝阿伯!”

王羲之淡淡一笑,朝著大將軍慢慢一揖,繼而,轉身而去。待出了武昌,即命車夫快鞭催牛,冒雪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