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情生何起(第2/3頁)

船夫催道:“快些上船啊!”

女子答道:“不急,不急,我不急。”

船夫奇問:“若是不急,為何焦灼徘徊?”

女子羞道:“我在等,等我的男朋友……”

小謝安一聽此詩,眉毛跳了一跳,忙不慌叠的鉆入簾中。他尚年幼,未知情愫,卻知褚裒必然是在取笑他。

袁耽神情悠悠,注視著離亭,亭中有一個黑白驚心的身影隨風搖曳。劉妙光並未隨他離去,暫留華亭,其間原由繁多。

待牛車遠去,隱入林木深處。陸靜言與曲靜孌說說笑笑的往回走,陸舒窈提著裙擺與劉濃並肩而行,歪著腦袋瞅了瞅夫君,抿嘴笑道:“奇也,奇也,夫君為何聞詩而臉紅也?莫非,有女徘徊於岸,等待夫君渡舟乎?”

“嗯,舒窈何故取笑為夫也!彼岸花開,與子共渡,千年悄起,萬載復落!”

劉濃情不自禁的摸了摸鼻子,拉著伊人玉手,稍稍緊了緊。說巧道巧即作巧,昔日,橋遊思至北地,回答他的道之雲遠,曷雲能來。便是一句:“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不涉卬否,卬須我友。”意指,我等我的男朋友,為我的男朋友千裏北來……

陸舒窈咬了咬嘴,瞅了眼不遠處的妙戈,嬌笑道:“夫君,依舒窈度之,此女既乃劉並州之女,妙戈與妙光定非其本名也。其人既未隨袁郎君而去,想必,想必有因……日後,當以何禮相待?”

劉濃皺了皺眉,稍作沉吟,淡聲道:“卿本佳人,奈何命途多舛,恰逢亂世,枉生顛沛流離。終究是個難字,身不由已罷了,其因莫究,其人莫問,待之以禮便可。諸事,自有彥道謀之。”

“諾,劉中郎,妾身唯命是從也……”

“恁地調皮……”

陸舒窈玉手勾了一下,劉中郎斜了一眼,脈脈含情,靜靜盼顧。待瞧見碎湖迎面而來,小仙子疾疾掙開夫君的手,端手於腰間,微微笑著,雍容嫻雅。

復度兩日,朱燾與橋然作別。

吳縣橋氏自橋遊思一走,一直便是碎湖在幫襯照拂,莊中事務打理的井然有序,未見亂象更生繁茂。橋然自得劉濃承諾,心胸開闊之下,與謝奕等人相處極其融洽,更得朱燾看中,兩人同為儒雅之輩,意氣頗為相投,居華亭幾日,每日裏釣潭煮酒、暢論詠賦,好不愜意。

因而,橋然便邀朱燾同赴吳縣,閑聚幾日。朱燾並未自持身份,當即應允。

待送走兩人,好友貴賓便已盡去,劉濃負手立於亭中目送,卻見朱燾打馬復回。

“希律律……”

朱燾策馬卷風,直直插至亭口,高高勒起馬首,健馬揚蹄、嘯聲如龍,騎士英姿勃發,撫下了馬脖,歪頭凝視著劉濃,笑道:“瞻簀,今日作別,想必經載方可一見。有一事,朱燾思量已久,不得不問。”

劉濃神情一肅,揖道:“兄長,但言無妨。”

朱燾歪了歪嘴,未下馬,拖了拖韁繩,沉聲道:“君可如實告知,汝之意,何故忽改?”

何故忽改……劉濃早知朱燾將問及此事,昔年,他曾苦勸朱燾莫與王敦作對,更暗示朱燾靜待幾載。而今卻一反常態,竟欲針尖對麥芒暗謀王敦,滋事體大,朱燾豈會不問?

當下,劉濃走到亭口,斜依著亭柱,未看朱燾,目光凝向北向,好似穿過綿障青山,越過疊浪大河,直抵豫州,聲音沉穩:“兄長若問劉濃何故,劉濃實難以言賦之。兄長不知,劉胡、石胡並非氐成,兇頑暴戾,赫人聽聞。自劉濃入北,滿眼所見,荒野伏屍,赤地千裏,村落枯竭,十不存一;而此,尚不足以為甚!人非畜也,畜尚存乎於天性,獵獵相食是為生,然……”言至此處,緊閉眼睛,再難復續。

良久,睜開眼來,星光吞吐不休,聲音冰冷:“劉濃曾臨洛陽,內中有漢女十萬,慘景,怎堪目睹!慘乎慘乎,難以帛書!!”

“呼……”

長長喘出一口氣,續道:“而今,祖鎮西雖力抗二胡,復奪洛陽、陳留!然則,豫州民生已竭,鎮西若在,尚可暫安。若去,胡騎勢必蜂湧踏下,直泄大江矣!若不早作綢繆,中破怪圈,斬此鎖江惡僚,豫州僅出不入,必亡!屆時,令北地殘喘苟存之數百萬華夏余民,情何以堪!盤中餐物,何見天日,生不若死也?!”言罷,對著馬上的朱燾,沉沉一揖,想起了上蔡的籬笆與瘦犬,更記起了史中記載,三百年滄桑,肩頭顫抖,情難自已。

“瞻簀……”

朱燾雖乃刺史,身居高位,然不過二十五六年紀,聞言,神情大變,哆嗦著嘴唇,翻身下馬,與劉濃對揖,顫聲道:“自北地轟傾以來,為何僅聞城池落陷,卻不聞此,聞此……人神共憤之舉?!”

劉濃冷笑道:“有何為奇,竹帛本已難書!兄長,劉濃並非聖人,然,唯願卻盡此生榮華,付於鐵甲戈馬!北胡不卻,肆不罷休!大道青天,當還朗朗乾坤於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