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各有所取(第2/2頁)

“華亭竹葉青,芬芳性濃,令人嗅之則醉,確有獨倒之處。但使將軍喜之,駱隆室中尚有些許,稍後便命人送來!”駱隆微挑著眉,以三根手指捏著青銅酒盞,徐徐轉動。

聞言,祖煥嘴角一翹,看向駱隆,微微傾身,笑道:“駱長吏乃風雅之人也,祖煥雖是好酒,但亦知,不可奪他人之愛,以逞已欲,有此一盅足矣!”

“將軍此言差矣!”

駱隆把酒盞一擱,慢悠悠地朝著祖煥一揖:“好酒當贈知酒之人,將軍知酒,當知酒之一物,隨心縱性,何需自縛於心,卻之不授?”一頓,淡聲道:“當謀不謀,恐失其勢,當取不取,恐失其身!”言罷,徐徐擡首,直視祖煥。

祖煥眉心輕跳,胸中如鼓擂,拽著酒碗的手背青筋凸現,眼底卻越來越赤,喘著粗氣,沉聲道:“大伯控軍八千,二伯據關守嚴,四叔、五叔亦乃名望深重之輩,駱長史乃智者,為何卻棄易從難,襄助祖煥,祖煥費解也!”言罷,眼睛越眯越細,身子愈傾愈重。

駱隆淡然一笑,正了正冠,彈了彈袍擺,離案而出,深深一揖:“將軍所言乃眾所周知之事,然,駱隆縱觀諸人,唯將軍,知酒也!唯性烈如刀之人,乃從祖豫州也!余余諸子,不過梁蟲爾!駱隆量淺,已然不勝酒意,告辭!”言罷,徐徐起身,負袖於背後,度步出帳,邊走邊道:“稍後,將有三壇竹葉青,入將軍之帳!”

……

孤峰嶺。

遍山衰草,赤地滿野。

夏末近秋,本是草歡馬肥時,嶺中也不時聞得陣陣馬嘶聲,然,卻非蓄馬,實乃戮殺。

殺馬的人滿臉橫肉,死死的盯著被按在草地中的馬脖,一刀插下,人與馬,俱流淚。

食馬之人盤腿坐在草舍中,看著清湯寡水中倒映的枯瘦面容,一動不動。

孔煒,原屬淮南壽春次等士族,因與祖煥有隙,被祖煥趕至汝陰。待至汝陰時,又因塢堡不容,故而,只得闔族落草於孤峰嶺,專事劫殺南來北往之民。祖逖幾度意欲拔卻此嶺,卻因諸事牽絆而未能成行。

“阿父……”

破爛的草簾一挑,走進一個美麗嬌嬈的女子,乃是孔煒之女孔蓁。

孔蓁看了看面容憔悴的阿父,又撇了撇案上的馬肉湯,輕聲道:“阿父,肉湯,涼了!”

“蓁兒,外面何故爭吵?”

孔煒木然的端起碗,一口飲盡肉湯,見碗底尚有兩塊肉,將碗遞給女兒。側耳一聽,室外爭吵聲越來越烈,便欲起身出外。

孔蓁捧著碗,凝視碗中的肉,舔了舔嘴唇,攔住阿父,將碗回遞:“女兒已然食過,請阿父就食!”說著,回頭瞅了瞅室外,身子慢慢曲下來,萬福道:“阿父,室外乃是大兄與四叔。”

“哦……”

聞言,孔煒捉著碗,復落於爛草席,捏起一塊肉骨頭遞給女兒,自食另一塊,心道:“此番行事,倪兒與四弟意見相佐,爭執不足為奇,且待食畢,再去喝斥!”說著,瞥了瞥女兒,見女兒以袖掩面而食,極是文雅,微微一笑,又想:“縱使一時不遂,然則,我孔氏倒底乃是士族,非同他人……”

這時,孔蓁放下粗布袖子,抿了抿嘴,按著腰間短劍,細聲道:“阿父,女兒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孔煒撕著骨肉,隨口而應。

孔蓁道:“現今嶺中糧絕,若是劉殄虜攜糧而來,阿父何不以馬換之,渡此危勢,何需附投上蔡?即便相投,為何又暗存他心?祖煥乃何人,阿父心知,豈可信得?阿父何不將計就計,將此事告知祖豫州,亦可使祖豫州不再勿信讒言,絕我孔氏。”言罷,雙手按地,以額抵背,不起。

“嘿!”

孔煒耐著性子聽完,把手中啃幹凈的骨頭一扔,深深凝視女兒,冷聲道:“蓁兒啊蓁兒,世事險惡,而人心難測也!若是我等不尊其令,他日祖煥撤回淮南,必然引軍擊我孔氏,而此,乃一也!再者,郭默亦參與其中,若是我等不從,其人定然揮部直來!孤峰嶺斷糧已有月旬,人皆無力,豈敢言戰?又言,那祖煥信使乃攜口信而至,豈會留下絲毫紕漏,容我孔氏拿捏!此事,已若比箭臨弦,我孔氏,身不由已矣!”

言罷,揮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