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積蓄繼發(第2/3頁)

“啪,啪啪!”

謝奕再來,烏墨般的洪流如風般刮過,繞著劉濃疾速轉了一圈,而後將手中馬鞭淩空一抽,“噼啪”一聲空響,墨龍電竄如虹。

“瞻簀……”

褚裒騎著黃驃馬慢悠悠度過來,皺著臉頰,眼底藏滿笑意,正欲團著劉濃打個轉,而後飛奔。

“駕!”

劉濃猛地一夾雙腿,兩手放揚韁繩,拘得正不耐的飛雪得令,頓時閃射。

“哈哈……”

“哈哈哈……”

三人哄笑,褚裒微微一愣,隨後亦豪笑不斷。

攜著落日狂奔,馬如龍,人若鷹。

八裏路,一炷香。

騎止峰下,據於馬上斜望,山雖不高,只得三百步上下,然勢卻極險,似朝天之劍。山中遍生老松,郁郁蔥蔥猶似朵朵華蓋。間或有孤鳥振翅插雲,一聲長啼,遍響人間。

再待片刻,身後青牛駛來。來福等人從牛車上跳下來,按著劍刃鏘鏘隨行。四人將馬交給各自隨從看顧後,便沿著崎嶇山路盤旋而上。

到得山顛,落日即將被拖入深淵,僅余最烈一片。

四人踏步飛崖上。負手而立,縱目極投致遠。但見得,一抹絢彩,攔著天空半半一切,中有一眼最是壯麗,金黃勝銅,殷紅賽血!最後一瞬,似有不甘,意若未盡,那奪天之目倏地一收一放。將茫茫天際燒作火烈。恰於此時,一只棲於松梢的蒼鷹驟然飛掠,扶搖而上,直插血眼。

“嚶!”

留下一聲愴啼,捭闔長空。

袁耽奔至崖邊,振臂大吼:“壯哉!”

劉濃等皆為此景震懾,半晌,情不自禁地面面相窺,只見彼此渾身上下披著一層紅芒,襯得眼睛漆亮如星。不知何故,情動欲言卻難以述之以言,盡皆沉默。

稍徐。

落日閉眼,四野唯茫。

劉濃背負雙手。轉目北顧蒼茫大地,劍眉凝作川,眼睛越眯越細,只余一條鋒線。晚風悄然而起,撩起袍角,若紋似旗。

不知過得多久。輕聲喃道:“北地,當如此眼!北地,火燒裂天!”

“然也,瞻簀所言極是!”

謝奕朝著劉濃深深一個揖手,而後大步踏出,指著北方,回顧三人,振聲道:“我輩青俊,當不忘神州陸沉之恥矣!我輩英傑,當不作楚囚相對矣!江左雖好,卻非我等故土也!昔年,你我總角相抵,不可縱戈披甲;而今,你我昂昂七尺,豈可眷顧繁華?”

一席言語,恰似落地生根,在幾個少年郎君胸中滋芽拔壯。

“妙哉!”

褚裒踏前與其並列在肩,朗聲揖道:“今方始知,瞻簀、彥道、無奕皆伏世雛雄爾!日潛芥淵,月起天懷,褚裒不才,在此作言,但教一息得存,唯願居南而事北矣!”

“此乃,袁耽畢生所願!”

袁耽昂身斜踏兩步,三位少年郎君一字並肩,目光則齊投劉濃。

“瞻簀!”

“瞻簀!”

聲聲殷切之喚,催響在耳。

誰言晉時無男兒?誰言名士不懷國!眼前三人,雖被自己借天地之勢撩拔而起,可是在他們的眼中,分明存著滿腔熱血,恨不等與舟共沉矣!

正青冠、掃月袍,朗朗一笑。

徐徐踏至三人面前,緩緩挽手至眉,朝著北方一個揖手,而後向著三人團團揖手,沉聲道:“劉濃,願與諸君,同爾!”

“哈哈……”

四人皆笑,並肩負手而面北,半晌未語,唯余胸腔怦怦作響。

良久,袁耽語聲沉沉:“而今之北地,胡漢,匈奴劉曜占據長安之地,竊轄並州、幽州、豫州、兗州、青州、司州、雍州、秦州、徐州、涼州、荊州、冀州,共計十一州局部;成漢,巴氐李雄占據益州,與朱中郎交兵不斷;匈奴鐵弗,劉虎為劉琨並州擊敗後,占據朔方;西域長史府自張軌,張涼州歿後,其子張寔坐擁十萬西涼鐵騎,不聞調宣,儼然即將割據;鮮卑段匹磾殺劉並州,據遼西而稱公,雖未言反,亦作同爾;尚有鮮卑各部四占廣土,不知有晉!”

話語似錘,錘錘錐胸。這便是當今之天下,犬牙交錯的北地,一片狼跡!而江東則為胡人所團圍,盡皆砥鋒礪馬,恨不得飛渡長江直下。

謝奕怒道:“段匹磾此人狼子野心爾,有朝一日,定取其首級懸於馬後!張士彥,張涼州戮心王室,旌旗連星萬裏急馳,雙擊洛陽、三縱長安,無人敢攖其鋒,何等英雄人物?竟教其子張寔將一世英名敗盡!若得西涼鐵騎十萬,何愁不可匡復舊土?”

褚裒以拳垂掌,嘆道:“然也,涼州大馬,橫行天下!若張涼州尚在,局勢應不至於此矣!幸得北地尚有朱中郎、祖公、郗公等領軍在前,若是鎮東將軍王……”

“哼!”

袁耽聞其要提及王敦,冷冷一哼,將袖一揮,大聲道:“何需再言他人,尚我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