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章 舌辯第一功(第2/2頁)

田洛迎陳操之、劉建、劉牢之、蘇騏諸人入堡,至正廳分賓主坐定,田洛目視陳操之,說道:“久聞陳司馬盛名,洛甚是仰慕,今日陳司馬貴趾辱臨,不知有何見教?”

陳操之道:“在下此來,乃是與田宗主共商重建北府兵之事。”

田洛見陳操之不稱呼他為田刺史,頗感不悅,淡淡道:“陳司馬說笑了,田某治外鄙人,何能與聞軍國大事!”

陳操之道:“桓大司馬世子桓熙桓伯道現居京口,受朝廷詔命重建北府軍,素聞田宗主忠義,在下奉桓世子之命前來邀請田宗主加入北府軍,為國出力、建立功勛。”

既然陳操之這般直截了當,田洛也就不客氣,問道:“朝廷可有征召田某的委狀?”

陳操之道:“有。”即命侍從將尚書台文書和授予田洛的印綬呈上,卻是詔拜田洛為龍驤將軍。

田洛頗失所望,龍驤將軍一般都是由刺史兼領,單獨一個將軍號只是武職,武職哪裏有文職清貴,這明顯是看不起他田氏庶族嘛——

田洛笑了笑,說道:“田某散漫粗魯,不敢奉詔,陳司馬與劉將軍父子遠來,且在堡上盤桓數日,讓田某一盡地主之誼。”

劉牢之一聽田洛不奉詔,登時就急了,想要開口,被其父劉建以目制止——

陳操之微笑道:“田將軍何必一口拒絕,且聽在下一言。”

田洛微感慚愧,自己是心浮氣躁了,當下道:“願聽陳司馬指教。”

陳操之道:“指教豈敢,將軍居淮北,可知近來秦、燕交戰之事?”

下邳四戰之地,宗族存亡所系,田洛對秦、燕的軍隊動向極為關切,因地域接近,所以消息靈通更勝於姑孰的桓溫,說道:“燕軍慕容垂與慕容塵、傅顏率步騎五萬於上月初八出鞏義,對洛陽秋毫無犯,直逼靈武、潼關,秦將鄧羌率部五萬據險堅守,而慕容恪親率八萬大軍渡黃河直逼蒲坂,占據蒲坂而叛的苻柳遣使向慕容恪求援,卻就在燕軍前鋒趕至蒲坂的前三日,王猛已攻下了蒲坂,苻柳授首,燕軍喪失了占據蒲坂的良機,雙方交戰,互有傷亡——”

陳操之問:“田將軍以為秦燕交戰孰勝?”

田洛道:“慕容恪用兵如神,慕容垂勇冠三軍,而秦境四苻之亂初定,國力大傷,雖有王猛之智,恐難有回天之力,我料關中將為慕容氏所有。”

陳操之點點頭,說道:“慕容氏平定了關隴,下一步就是鐵騎南下,席卷江淮了,下邳地處南北通衢,鮮卑鐵騎南下,下邳首當其沖,將軍豈無慮於此?”

田洛臉色微變,隨即又裝出一副淡然處之的樣子,說道:“真要是天命難違,我田氏又能有何作為,自是保全宗族為上。”言下之意是說若大勢已去,那就投降慕容氏了。

陳操之含笑道:“田將軍若降於鮮卑,恐亦不過是四品以下的將軍職吧,不會高於龍驤將軍號。”

田洛默然,陳操之說得沒錯,他田氏不是聲望顯赫的士族門閥,降燕也是得不到重用的,自感前景暗淡,不由得喟然一嘆,說道:“彼時晉廷亦不復有,華夏衣冠淪陷,失意者豈一田氏哉!”

陳操之道:“田將軍何以如此悲觀喪氣,華夏天佑,豈會亡於胡虜之手!當此危亡之際,凡我漢人自當團結一致,共抗外虜,我今來此,就是為重建北府軍而奔走,將軍豈無意者?”

田洛道:“鮮卑人一統中原、關隴,其勢大張,建康難敵之。”

陳操之道:“關隴絕不是那麽容易平定的,我料近日便會有消息傳回,慕容恪退兵矣。”

田洛驚問:“何以見得?”

陳操之道:“空口無憑,待消息傳回便知,左右不過十天半月的事。”

陳操之料定慕容恪早在上月發兵前就已經抱病在身,之所以強撐病體出兵,是因為四苻之亂的機會實在難得,而王猛先平定了蒲坂苻柳之亂,燕軍無據守之地,慕容恪也自感病情日重,自不能與秦軍曠日持久對峙,退兵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