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 列女賢媛(第2/2頁)

十八日,桓熙與高平太守郗逸之、曲阿縣令弘戎率一千軍士押解庾希一黨六十余人進京,大司馬桓溫已於十日前入建康,先遣甲士收東陽太守庾友、散騎常侍庾柔、太宰長史庾倩下廷尉問罪,現在庾希、庾邈解到,只有廣州刺史庾蘊遠在嶺南尚未拘至,穎川庾氏等於被連根拔起了,門閥爭鬥之酷烈可見一斑。

二十一日,就是庾希叛黨解至建康的次日,桓溫即命誅殺庾希、庾邈、庾攸之等五人於雲龍門外,至於庾友、庾倩、庾柔三人,待廷尉審畢,亦將處死——

這日黃昏,大司馬府前來了一輛牛車,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匆匆下車,這女子神色驚惶,雙足無履,披發跣足請求入內求見大司馬桓溫,門役閽者當然不肯她入內,女子情急,厲聲叱道:“是何小人,此乃我伯父門,敢阻我前!”不顧一切往裏沖——

那些閽禁聽這女子稱桓溫為伯父,又見其雖然跣足狼狽,但容貌姣好、衣飾華貴,顯然不是平民女子,亦不敢深阻,一路跟著問這女子是誰?卻好遇到桓熙,桓熙一看,驚道:“十三妹何至於此!”

原來這女子是桓溫四弟桓秘之女桓憐,八年前嫁給了庾友之子為妻,門閥大族的聯姻本來就是牽枝纏藤,哪裏會料到今日會反目成仇、刀兵相向!

桓憐哀聲道:“伯道大兄,我夫君、阿翁被下廷尉,我特來求伯父開恩,大兄也要為我求個情。”

那些閽者見這女子果真是桓氏族人,當即悄然退去。

桓熙道:“庾氏一族謀反,斷無赦免之理,十三妹既已歸來,就不要再回庾府了。”

桓憐怒道:“我既已嫁庾氏子,就是庾氏之人,伯父要殺我夫君、阿翁,就連我一齊殺。”

桓熙素知十三妹桓憐倔強,便推托道:“父親大人尚震怒中,十三妹勿攖其鋒,過兩日再去求情吧。”

桓憐冷笑道:“過兩日?過兩日我夫君就身首異處了!”撇了桓熙,赤足去見伯父桓溫,哭拜於地——

桓溫板著臉道:“阿憐,這不關你小女子事,勿要多言,庾氏一族作亂犯上,法不容情。”

桓憐膝行而前,抱著桓溫的腳不放,大放悲聲,涕淚俱下——

桓溫無奈,說道:“罷了,就赦汝夫無罪。”

桓憐仰起滿臉淚痕的臉,哀求道:“還請伯父把我阿翁也一並赦免了吧。”

桓溫作色道:“汝勿要得寸進尺,庾玉台謀反,決不能赦免。”庾玉台便是庾友,字玉台。

桓憐道:“我阿翁左足較右足短三寸,行路需人扶持,如此者當復能作賊不?”

說庾友行路需人扶持實是誇張之語,但庾友的確跛足蹣跚——

桓溫失笑,擺手道:“好了,起來吧,伯父為你赦庾玉台一門。”

這樣,庾友一門得以保全,而廣州刺史庾蘊,聞知兄長庾希、庾邈叛亂被誅,遂飲鴆而死,桓溫因為庾蘊已死,也就沒有降罪其子——

四月初一,豫州刺史、西中郎將袁真遣長子袁瑾至建康上表朝廷,痛斥庾希喪心病狂,表示他袁真對晉廷忠心耿耿,袁瑾又至大司馬府向桓溫請示欲入西府為掾吏,這等於是袁真把兒子袁瑾送來作人質了——

謝琰入都,陳操之曾托他帶了一封書信呈交桓溫,建議桓溫要安撫袁真,當此非常之時,勿激袁真生變,否則北伐大計難成——

桓溫雖然極欲插手豫州勢力,完全掌控東晉軍權,袁真鎮守豫州多年,手下將士有三萬余眾,實力不可小覷,若借庾希約袁真起兵謀叛之事來罷免袁真固然是師出有名,袁真當然不肯束手就擒,必叛投秦、燕,那樣就完全破壞了明年北伐的大計,所以桓溫深以陳操之所言為然,對袁瑾好言撫慰,也未留其為質,遣其返回壽州,袁真若真要叛亂,留他一個兒子在這裏根本沒什麽用。

而此時,陳操之與蘇騏、劉牢之一行又重抵下相縣劉氏塢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