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章 自然死亡(第2/2頁)

陳操之懇切道:“風疾寒痹雖是痼疾,但不至於危及性命,明公只需請善針灸者隔日針灸,日常注意保暖,當無大礙,而五石散,愚以為年過五旬者不宜服之,五石性熱,有諸多禁忌。”

桓溫點點頭,陳操之所言與廣陵名醫楊泉說的相符,可見陳操之對他的關切是真心的,值得信任,說道:“人到老來,總要受病痛折磨,只是神州陸沉、生靈塗炭,若能北伐中原、驅逐胡虜,我又何惜此殘年!”

陳操之道:“明公貴體,關乎社稷興衰,望明公珍重自愛。”

桓溫豪氣頓生,笑道:“明年,汝等隨我北伐,共匡大業。”又道:“北府兵今年必須建成、並且要有戰力,明年北伐,姑孰西府與京口北府之兵將是主力,荊襄之兵要用以牽制氐秦,不能擅動。”

謝琰道:“桓公明鑒,司州一無可支度之錢帛、二無可服役之人,在下這個長史也很為難。”

桓溫笑道:“錢糧不須擔心,我將從荊襄、江州予以調濟,汝等只需同心協力,從北府舊將、兩淮諸塢中招募兵將,迅速成軍即可。”

要建北府軍,桓溫必須從他的勢力根據地荊襄調撥錢糧予以支持,三吳大旱,若加征捐稅必致民怨沸騰,而且通過桓石秀掌握北府軍的錢糧,也就掌握了北府軍的命脈,北府軍必須牢牢控制在龍亢桓氏的手裏,桓溫再怎麽信任陳操之,在這點上也是絕不含糊的——

桓溫對桓熙道:“騎督段思統領的三千精騎,我亦交付與汝,明年北伐,這支騎兵將為前鋒,軍械司已打造出一千副甲騎具裝,預計年底,三千副甲騎具裝可全部完成,汝可先命段騎督與陳子盛訓練這支騎軍。”

又商議了一些事,桓熙決定後日便從姑熟水軍碼頭乘大船下京口——

陳操之回到鳳凰山下寓所,謝琰就住在陳操之鄰院,那原是謝道韞的寓所,範寧就與陳操之同住,劉牢之、孫無終及其隨從三十余人跟著冉盛去子城軍營歇宿。

黃昏時分,陳操之與範寧在小院裏散步說重建北府兵之事,屬吏左朗來報,桓公妾李氏前來拜見——

範寧吃了一驚,心道:“子重怎麽會與桓溫小妾有來往!”不禁臉露疑問之色。

陳操之一笑,解釋道:“便是那歸義侯李勢之妹,甚得桓公寵幸,師從我學豎笛。”

範寧“哦”了一聲,道:“我且暫避,回房讀書去。”

那李靜姝依然是一襲素色長裙、圍裳束腰,綽約窈窕,進來便盈盈拜倒,曼聲恭祝道:“女弟子李氏靜姝恭祝陳師婚姻得偕、雙娶大喜。”便有隨從送上禮物,皆是蜀地出產的絹帛、玉器、漆器、瓷器——

陳操之端然跪坐,含笑道:“我之婚姻能成,也頗得李娘子之力。”

李靜姝秀氣的柳眉一挑,刹那間臉現愕然之色,這女子心機轉得極快,明白陳操之話裏有所指,眸子一轉就明白了,卻是毫不驚詫,笑吟吟道:“陳師年過二十,婚姻未成,弟子能不關心嗎?能效微薄之力自是不敢辭。”

這女子臉皮之厚無與倫比,陳操之眼睛一眯,正視李靜姝,說道:“在下與李娘子無怨無仇,李娘子何必這般費盡心機!”

李靜姝見陳操之挑明了說,她也斂去笑意,神情肅然,說道:“那麽陳師的意思是靜姝應該去找那有怨有仇的人,是不是?”

陳操之不為李靜姝所激,淡淡道:“古來國家興廢,誰又見過亡國女子能有什麽作為的?成漢,偽稱帝命,暴虐荒唐,人不滅之,也必遭天遣,李娘子耿耿於往事不能自拔,不能害人,只能害己。”

李靜姝聽陳操之直接道出她內心的隱秘,大為驚駭,卻又迅即冷靜下來,嫣然道:“靜姝出蜀十五載,無人能語心事,而陳師,真知我者,陳師在上,且聽靜姝一言——”

陳操之眼望李靜姝,這美艷的亡國公主臉上有決絕冷冽之色,這種神情似在哪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