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章 分身無術(第2/2頁)

謝道韞輕聲一笑,聲音宛轉低徊:“子重,不必在意這些,你與陸葳蕤以花相知、以畫相感,而子重打動我的,卻是音律,是涇河邊公孫樹下為我吹笛的少年郎、是郗嘉賓走遠才想起吹曲相送的至情至性、是那澄澈空明讓人雖死無憾的春江花月夜,這些曲子比詩、比畫、比山川景物更能深入我心,起先我倒是真的想能與你為友就已足夠,未想緣分不僅於此——真是歡喜——”

說到後來,語音極低極柔,幽咽如暗夜流泉,柔情似水,謝道韞的面容也在暮色中朦朧成一個輕柔的淡影。

兩個人又默坐了一會,門外柳絮的聲音道:“陳郎君,家主請你去赴宴。”

陳操之應了一聲,對謝道韞道:“道韞,那我去了。”

謝道韞正欲起身相送,陳操之忽然身子俯過來,不由分說,捧起她的臉,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然後放開,說了聲:“我也沒想到與英台兄能有今日,真是歡喜。”說罷,大步出門去。

謝道韞呆坐在書案邊,一只手捂著嘴,似乎陳操之在她唇上留下了什麽,她要護住似的,似癡似笑,半晌不知心裏該想些什麽,直到因風進來點燈,才大夢方醒似的問了一句:“陳子重走了嗎?”

因風奇怪道:“陳郎君走了好一會了,在前廳飲宴呢,娘子有事嗎,要不要婢子去請陳郎君來?”

謝道韞忙道:“不用不用。”

因風看著謝道韞的臉色,燈光映照下,竟是紅撲撲的分外嬌艷。

……

當夜,陳操之又分別去拜訪了中書侍郗超和侍中張憑,送上禮物,請求作伐,二人皆欣然從命,陳操之又向郗超說起庾希盜取北府軍資之事,郗超皺眉道:“庾希是不甘心就這樣退出徐、兗二州的,而且庾倩為太宰長史,因太宰、武陵王司馬晞被貶,庾倩亦免官,庾氏兄弟之惱恨可想而知。只怕會有異變,我得立即向桓公報知此事,及早提防庾氏兄弟。”

在對待庾希盜用北府軍資一事,郗超比陳操之更著急,因為其父郗愔現已接替庾希就任徐、兗二州刺史,若庾希有異動,郗愔首當其沖。

郗超連夜修書,分別派人往姑孰和京口報信。

次日上午,皇帝司馬昱在太極殿聽政,陳操之與散騎常侍範汪拜見,司馬昱對久離朝廷的範汪好言撫慰,又以崇德太後的名義賜陳操之絹八百匹,作為陳操之訂婚之禮,又征辟範寧為司州文學掾、何謙為司州武猛從事,至於劉牢之和孫無終,因北府軍尚未有建制,暫不能授職,而且陳操之也與劉、孫二人長談過,這二人還須桓熙來舉薦,不然的話就得不到桓熙信任——

桓熙、桓石秀尚在姑孰,近日會來京。

二月初一辛巳日,錢唐陳氏與吳郡陸氏、陳郡謝氏的聯姻禮節同時進行,郗超登陸府之門、張憑登謝府之門,表達陳操之欲娶陸氏女和謝氏女之意,陸納、謝安自是答應,郗超、張憑回陳宅東園復命。

初二壬午日,郗超至陸府,牛車數輛,內裝納采之禮,先將納采版文呈上,版文道:“陳氏男操之伏問陸公祖言,渾元資始,肇經人倫,爰及夫婦,以奉家廟,今請中書侍郎郗嘉賓為媒,以禮納采。”

陸納答禮,郗超便命役者將納采之禮呈上,大雁一對、羔羊一雙、豕二頭、酒十壇、白繒二十匹、黃絹二十匹、米百斛、脯臘三百斤——

白繒、黃絹俱以笥盛、米以黃絹囊盛、豕雁裝在籠中、羊則牽之,絡繹送入陸府,陸府婢仆羅列,靜觀納采之禮,這還只是小禮,納征才是真正的下聘禮——

彩禮入,郗超向陸納跪啟道:“司州司馬陳操之使郗某敬獻不腆之禮。”

陸納跪答道:“君子辱不敢辭。”

侍者捧酒上,郗超獻酒道:“司州司馬陳操之使郗某獻。”飲罷再拜,陸納答拜,各還座。

在烏衣巷謝府,張憑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