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章 永不能彌補的遺憾(第2/4頁)

陳操之在展看謝道韞整理的兩淮州志和豫州舊將資料,思索明年重建北府兵會面臨的各種困難。首先是錢糧,司州是個空架子,無任何租稅收入,這得向朝廷和桓溫索取,論起來今年江東大旱,國力受損、廩藏空虛,而且司馬勛之亂初定,近期實不宜大動幹戈,可以想見,明後年北伐時會有很多朝臣反對,但若不抓住慕容恪死後燕國內亂這千載難逢的良機,那麽東晉恢復中原故土就再無機會——

馬車一顛,陳操之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擡眼見潤兒亮晶晶的雙眸正看著他,便道:“看什麽,不看雪了嗎?”

潤兒笑眯眯道:“白雪紛紛何所似?撒鹽空中差可擬,未若柳絮因風起——”見陳操之笑了起來,又道:“醜叔歇一會吧,不要太辛苦,陪潤兒說會話?”

陳操之“嗯”了一聲,將帛書收好,問:“潤兒想問什麽,問吧。”

潤兒指了指那卷帛書,說道:“醜叔,這是另一位醜叔母寫的吧,明年入京,潤兒該如何稱呼兩位醜叔母呢?是左醜叔母、右醜叔母,還是別有更好的稱呼?”

小嬋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陳操之正襟危坐道:“這的確是個難題,待醜叔好好想想,費神哪。”

潤兒笑得不行,好不容易止住笑,道:“還是不要以左右醜叔母稱呼為好,反正都是醜叔母,哎呀,想想真神奇,潤兒幼時就聽說過‘花癡陸葳蕤、詠絮謝道韞’的美名,萬萬沒有想到會與潤兒成為一家人,真是不可思議!”忽又想到一事,問道:“醜叔,潤兒聽黃小統說,在鄴城,有個鮮卑公主追著要嫁醜叔是不是?”

陳操之笑笑,這個侄女太好奇,問個不休,答道:“那是謠言,沒那回事。”

潤兒睜大眼睛仔細端詳陳操之的表情,說道:“醜叔休要瞞潤兒,以前陸小娘子與醜叔的事說是謠言,最後是真的;早幾個月謝家娘子與醜叔的事也說是謠言,又成了真——”

陳操之曲指在潤兒光潔的額角輕輕一彈:“難道你希望醜叔被鮮卑人扣留不能歸江東?”

潤兒“格格”笑道:“醜叔可以把那個鮮卑公主悄悄帶回來嘛,那多有趣,鮮卑人非氣壞了不可,小嬋姐姐你說是不是?”

小嬋笑道:“那你家醜叔就要一路逃到江東了,鮮卑白奴會在後面窮追不舍。”

陳操之也笑道:“那鮮卑公主才十二歲,脾氣又壞,帶回來做什麽!”

“啊,才十二歲,只長我一歲!”潤兒吃了一驚,潔白無瑕的臉蛋抹上一層羞紅——

……

臘月十二午後,一行人冒著嚴寒、軋冰輾雪回到錢唐,錢唐縣令馮夢熊已知消息,迎出十裏外,剛至馮府,尚未坐定,丁異、丁夏商、丁春秋父子三人也到了,請陳操之一行去丁氏別墅歇息,馮府也住不下這麽多人,馮夢熊便命人擺酒設宴,飽餐後再去丁氏別墅——

徐邈之妻馮淩波出來拜見阿翁和義兄陳操之,保母抱著尚未滿周歲的徐邈之子徐豁也出來相見,徐博士抱孫大樂,那孩子也不認生,還伸手揪徐博士花白的胡子,揪得徐博士點頭不叠,眾人皆笑。

陳操之蒙太後賜婚將雙娶陸、謝二女之事也已傳至錢唐,馮淩波向義兄恭喜道:“義兄婚姻得偕,真是天大的喜事。”

馮夢熊、丁異等人初聞陳操之雙娶的消息,簡直不敢置信,單娶陸氏女郎已經是難如登天,更不要說同時娶陳郡謝氏的女郎,而且南北士族極少聯姻,只是這錢唐陳氏源於穎川,可說是北地士族,但居江東已歷五世,又要算南人,但不管怎麽說,同時娶南北兩大門閥女郎為妻都是不敢想象的事,陳操之偏偏就做到了,丁異是無比震驚,同時也深感慶幸,若是當年陳操之母親病逝時他堅決不允許丁幼微回陳家塢奔喪,那現在錢唐丁氏的日子只怕就很不好過了,丁立誠又如何能從遙遠的西蜀遷任吳寧大縣長吏!

——錢唐陳氏與吳郡陸氏、陳郡謝氏成為姻親後,家族地位飚升,而丁氏又與陳氏是姻親,族望自然也就水漲船高,現在丁異之女丁蕙與陳鹹之子陳譚聯姻可就是丁氏在高攀了,短短五載,形勢翻覆如此,若丁異當初一時愚昧,走錯了一步,那丁氏家族的前途就會完全不一樣,陳操之年甫弱冠就已是六品州司馬,將建北府兵,前程遠大,丁氏子弟以後都要仰仗陳操之提攜——

陳操之在丁氏別墅歇了一夜,十三日上午與陳謨、陳譚還有宗之一起去拜訪了致仕賦閑在家的原散騎常侍全禮,全禮可以說是第一個賞識並提拔陳操之的人,現在見陳操之擢升高位、名動天下,自是覺得顏面有光,留陳操之叔侄用了午餐——

午後陳操之又拜訪了錢唐天師道首杜子恭,因盧竦叛亂,朝廷對天師道也相應下了一些禁令,諸如不許傳授男女合氣術、天師道眾不許私藏兵器、除三官帝君誕辰慶典不許大規模集合等等,杜子恭為了避禍,近來也深居簡出,陳操之來拜會杜子恭,是代皇帝司馬昱來對杜子恭進行安撫,天師道信眾遍布江東諸州,雖然盧竦利用天師道眾叛亂,但朝廷還是不能過分打壓天師道,只能以安撫為主,杜子恭在江東天師道信眾中極有威望,而且品行高潔,未聞任何道德有虧之事,所以陳操之出京前向皇帝司馬昱建議,利用杜子恭的影響安撫天師道眾,莫要使天師道與受災流民煽動作亂,皇帝司馬昱便賜杜子恭禦筆親抄的《老子五千文》一卷和絹帛若幹,杜子恭自是喜悅,拜謝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