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章 山雨欲來風滿城(第2/2頁)

桓溫命侍禦史、殿中監率衛兵百人送司馬奕歸東海第,又親率百官準備了乘輿和法駕,迎瑯琊王司馬昱於瑯琊府邸,司馬昱至此也只有當此大任,入朝堂更換服飾,著平巾幘、單衣,向東垂淚,拜受璽綬,是日,即皇帝位,改元鹹安。

桓溫居台城中堂,分兵屯衛,以確保建康城穩定,午後,桓溫入太極殿拜見新君司馬昱,桓溫近年來患有痛風之疾,病足,不能疾走,司馬昱詔諭桓溫乘輿入殿,桓溫事先撰辭,準備向新君司馬昱陳述廢帝的本意,是出自一片忠心,沒想到司馬昱見到他只是流淚,泣下數十行,沒完沒了,這樣一來,桓溫不免心有愧疚,竟不能說一句話,只好怏怏出殿,廢帝的感覺似乎沒有想象的那麽愉快——

桓溫乘輿出神武門時,迎面一個黑面長須的中年貴人帶著幾個隨從大步而來,見到桓溫,怒目而視,竟不為禮,掉臂而去。

桓溫認得這是武陵王司馬晞,官居太宰,是晉元帝的第四個兒子,後過繼給武陵王司馬喆為嗣,上午桓溫在朝堂召集百官時,司馬晞就托病不至,這時卻故意在他面前大踏步走過,這簡直是對桓溫的侮辱,桓溫方才因新君司馬昱的眼淚而有些愧疚的心頓時堅硬起來,心道:“我既至建康,雖不謀大舉,卻也要把這些障礙清理掉,這個司馬晞頗有勇力,不好學而好武,有私兵數百,皆剽悍善戰,此人定要除去,就趁此建康君臣人心未穩之際,盡早行事。”

這一夜,建康百姓都是早早關門閉戶,街道上人跡罕至,一片沉寂的建康城隱藏著洶湧的危機,陳操之在顧府與顧憫之相談,顧憫之心裏清楚陳操之定然參與了桓溫廢帝之謀,但事先陳操之未露口風,對此顧憫之也沒有見怪,這種事顧憫之不想浸染過深,對於置身權力中樞邊緣的三吳大族而言,對司馬皇室與當權的桓氏以及南渡門閥之間的矛盾糾葛基本都是持觀望態度,只想保有現有的地位就足夠,既然陳操之想冒險出頭組建北府兵,顧氏也願意給予有限的支持,畢竟陳操之也算是南人士族,若能執掌兵權,對南人士族地位的提升不無裨益——

次日一早,桓溫坐鎮台城尚書省,向王彪之示意欲廢太宰、武陵王司馬晞父子,王彪之道:“武陵親尊,未有顯罪,不可以猜嫌之間便相廢徙,公建立聖明,當崇獎王室,與伊尹、周公同美,廢徙大事,望宜深詳。”

桓溫心意已決,他就是要趁廢帝擁立新君的余威尚在之時行此事,此時阻力最小,若拖延時日,反會招致嚴重後果,說道:“武陵王晞不能率由王度,修己慎行,而聚納輕剽,苞藏亡命,又息綜矜忍,虐加於人,不預加警誡,將成亂階,王仆射不見梁州司馬勛之亂乎?”

王彪之見桓溫舉司馬勛為例,他無話可說了,梁州刺史司馬勛正在西川作亂,他若幫武陵王司馬晞美言,照桓溫的理論那就等於是為司馬勛張目了。

十月初三,桓溫表武陵王司馬晞諸罪,免去了司馬晞父子太宰、散騎常侍之職,徙新安郡,不得私蓄甲兵,否則以謀逆論處。

桓溫既廢帝立新君,又徙武陵王於新安,威勢顯赫,朝廷更賜錢五千萬、絹二萬匹、布十萬匹,詔桓溫留京師輔政。

桓溫自知建康世家大族不服從他的不在少數,留在建康反而不易行事,在姑孰遙遙威懾是上策,便先歸白石,上書求歸姑孰。

十月初九,桓溫回到了姑孰西府,他按陳操之所謀的第一步廢帝立威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