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章 左右逢源(第2/2頁)

尚書令王述自今年六月以來臥病不能理事,尚書台現在是以王彪之為首。

陳操之道:“在下何敢談功績,只把出使經歷向大王和王尚書細稟,請大王摒退左右——”

司馬昱便命侍者盡數退下,陳尚也退了出去,廣堂雅室只有司馬昱、王彪之和陳操之三人,陳操之當即從平輿蘇家堡說起,瓦解了竇滔遊說淮北諸塢的圖謀,到長安,舌戰氐秦太學群儒,與氐秦達成盟約,回洛陽時正遇燕軍圍城,以兩首童謠退敵,又赴鄴城,探得慕容氏權臣不和的隱患,燕國必亂,明後年將是北伐良機——

瑯琊王司馬昱和尚書仆射王彪之起先都是聽得驚奇不已,對陳操之的才辯和智計表示贊嘆。然而聽到後面陳操之說北伐之事,司馬昱眉頭漸漸深鎖,手中麈尾擺動也頻繁起來,王彪之看了一眼瑯琊王,也露出深思的神情。

待陳操之陳說畢,司馬昱點頭道:“操之此行果然功績非凡,單就解洛陽之圍就是大功一件,擢升六品尚書丞郎實為允當。”又征詢王彪之意見道:“王仆射以為何如?”

王彪之道:“丞相說得是,陳洗馬之功可授六品之職。”

陳操之表示愧不敢當。

瑯琊王司馬昱躊躇了一會,開口道:“本王素知操之忠義,目下時局艱難,桓大司馬若北伐建功,只恐晉祚難繼,操之大才,必有以教本王。”說著,白玉麈尾一拂,目視陳操之,神情肅然。

陳操之心裏一嘆,也難怪東晉數次北伐不能建功,江左諸公都是為自身考慮,北攻只是為了博取聲名和地位,他們互相牽制、互相掣肘,並沒有真正為那些流離失所的中原流民著想,這司馬昱聽說北伐有望建功,首先想到的是他司馬氏王朝難保,若北伐成功的代價是他司馬氏王朝的終結,那麽這種北伐不要也罷——

陳操之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大王、王仆射,明後年的燕國大亂是我大晉收復中原故地的絕好時機,若這個機會沒有把握住,那麽大晉永無收復中原之望,而且一旦讓氐秦統一了北方,江東亦無寧日——”

司馬昱和王彪之默然無語。

陳操之道:“操之是晉臣,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桓大司馬之志非我所知。”

司馬昱聽陳操之這般表態,臉有喜色,道:“操之忠義,本王肅然起敬,然則桓公之野心昭然若揭,若其北伐成功,誰又能阻其覬覦皇位至寶?”

陳操之道:“桓公第三次北伐,即便無功而返,也要逞其異志,西府勢大,只有予以牽制,方能保國祚綿長。”便說了欲重建北府兵的打算,當然,這必須借桓溫的名義,要奉桓溫定下的世子為北府軍主——

司馬昱驚疑不定,心想讓桓溫父子分掌了西府、北府,那晉室還有何望?

王彪之卻是明白了陳操之的用意,說道:“丞相,陳洗馬所謀甚是,桓郡公立的世子無論是桓熙還是桓濟,皆庸碌之輩,不如其父遠甚,陳洗馬協助其重建北府兵,真正的掌軍者將是陳洗馬。”在王彪之心裏,還應該是他南渡大族如王、謝門閥掌控北府軍為好,只是桓溫肯定不容王、謝大族重建北府兵,由陳操之來重建還真是最合適的——

司馬昱恍然大悟,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操之盡力去做便是,本王定當鼎力支持。”

天色昏黑,侍者掌燈,陳操之起身告辭,司馬昱留王彪之、陳操之在王府用晚餐,陳操之婉拒道:“今日是新安郡主殿下二十歲生辰,大王要與家人相聚共享天倫之樂,操之就不打擾了。”

司馬昱想起方才女兒司馬道福追陳操之到這裏來的情景,不免擔心留陳操之在這裏用餐他那個寶貝女兒又會鬧出什麽不雅的事,當即作罷,邀陳操之改日再來赴宴,親自送陳操之、王彪之出中門。

白發蒼蒼的王彪之好酒,本來是想留在瑯琊王府喝兩杯的,不料瑯琊王未再多挽留,不免有些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