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章 十年大局(第2/2頁)

桓溫躊躇滿志道:“既行伊、霍之舉,再北伐建功,那時再進王爵、求九錫,誰敢阻撓?”又道:“陳掾此番建大功歸來,理應表奏朝廷予以加官重賞,可惜有些功績尚不能明告天下,不然連升數品亦是當得,所以只有等北伐鮮卑成功後才可論功行賞——”

陳操之臉現失望之色,若不顯得功利心迫切,何以取信於桓溫!

果然,桓溫笑著安慰道:“陳掾不必悵然,擢升數品或不能,擢升一品當可得,我將表奏汝為六品尚書丞郎,操之兩年之間由西府九品掾升為六品尚書丞郎,即便是門閥子弟亦是罕見,朝野非議者定然不少,然有我一力舉薦,誰敢明言反對?”

陳操之拱手道:“多謝明公,操之還有一言,望明公審度。”

桓溫道:“請講。”

陳操之道:“嘗聞明公言,京口酒可飲、兵可用,明公欲北伐定乾坤,單西府兵恐難有十足勝算——”

桓溫濃眉一揚,紫眸灼灼,說道:“陳掾但說無妨。”

陳操之道:“愚以為明公應盡早立嫡,然後悉心扶持,以免日後主弱臣強,一旦確立嫡嗣,而要盡快穩固其地位,莫若使其重建北府兵,而後在北伐中建功。”

桓溫皺眉深思,陳操之說得不錯,他三個成年的兒子桓熙、桓濟、桓歆都無甚聲望,桓熙現為豫州治州從事、桓濟為荊州別駕,都是六品官,桓歆年十八,尚未有官職,桓溫是屬意長子桓熙的,立嫡以長不以賢,只要有忠誠可靠的能臣輔佐就行——

桓溫立嫡主意已定,卻道:“北府兵舊部多為郗氏、庾氏所屬,要在京口重建北府兵談何容易,陳掾有何良策?”

陳操之道:“正因為庾氏在北府兵中甚有影響,故明公重建北府兵勢在必行,明公要成大事,庾氏是一大障礙,明公遣世子重建北府兵,正可分庾氏之兵權,當然,明公不能對北府舊將一律排斥,如範汪範玄平,明公可曲意招攬,當能為明公所用,如此,明公世子建北府兵則事半功倍。”

安北將軍、徐、兗二州刺史範汪是因為北伐失期被桓溫表奏朝廷貶為庶人的,桓溫想借此把勢力延伸到建康的門戶——豫州和徐州,但無奈庾希和袁真依然牢牢把持住北中郎將和西中郎將這兩大武職,桓溫雖貶範汪,收效卻不顯著。

桓溫問:“範玄平能為我所用?”

陳操之道:“正如明公所知,我與範公之子範寧交好,而且為家族計,範公也無拒絕之理,操之願為明公遊說之。”

“好!”桓溫心懷大暢,說道:“與陳掾一夕談,好比快刀剪亂麻,事事清晰、條理分明,更好比撥雲見日,十年迷局,清澈見底,我遇陳掾,如魚得水不為過也。”

譙鼓三更,秋夜已深,陳操之告辭,桓溫親自送出中門,二人都未提祝英台之事,桓溫原想促成陳操之與謝道韞的婚姻,但建康傳言謝道韞病將不起,所以他也就不提,桓溫不提,陳操之也不好貿然說起,畢竟此事頗為尷尬,而且和桓溫也沒什麽好說的,謝道韞身份已泄,肯定不能繼續做那西府參軍。

寒秋九月的子夜,星河耿耿,淡淡星光如冰絲,涼沁肌膚,陳操之步行回鳳凰山寓所,不過半裏地,一邊走,一邊想事,冉盛和沈赤黔跟在身後。

陳操之知道今夜與桓溫一席談,今後十年大局算是定下了,只是桓熙、桓濟輩值得輔佐嗎?亂臣賊子的名聲可不好聽,改朝換代太血腥,他陳操之不能拖著整個家族冒這個險,架空皇室、門閥當政是當前最好的選擇,他錢唐陳氏要借勢迅速壯大實力,於國於民於家於己,四方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