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章 在苑中(第2/2頁)

陳操之移開目光,說道:“多謝殿下,殿下也不必太多心,太傅與太後應是私下商談要事,我不慎闖入,擔心遭忌,所以請殿下幫忙——我們把這事都忘了吧。”

慕容欽忱默不作聲,低眉垂睫,楚楚可憐。

這時,突然聽到一聲促狹的笑聲,像苑中禽鳥乍然而鳴,陳操之與清河公主慕容欽忱都吃了一驚,轉頭看時,卻是鳳凰兒慕容沖。

慕容沖笑容可掬地走過來,看看陳操之,又看看姐姐慕容欽忱,藍色的眼睛裏滿是揶揄的笑意,說道:“我道姐姐走到哪裏去了,卻原來是陪陳洗馬遊苑哪,甚好,甚好!這叫盡東道主之誼對吧?”

慕容欽忱羞惱道:“鳳凰,叫你領著陳洗馬去看天女木蘭的,你卻自己跑了,害得——”

慕容欽忱住口不說了,看了陳操之一眼,又吩咐慕容沖道:“鳳凰,你現在領陳洗馬去看天女木蘭,然後好生送陳洗馬出苑,聽到沒有?”

慕容沖笑嘻嘻答應著,看著姐姐清河公主走出幾步,又回頭看陳操之一眼,似乎依依不舍的樣子,慕容沖瞧得大樂,八歲的孩童不解風情,但對男女之事頗為好奇,很願意看到姐姐清河公主與陳操之私會曖昧,他瞧著興味盎然。

清河公主俏麗的身影隱沒不見,慕容沖這才仰頭望著陳操之,問:“陳洗馬對我姐姐說了什麽,姐姐好像哭了,是喜極而泣嗎?”

陳操之道:“等下問你姐姐去,現在,請中山王殿下領我去賞天女木蘭。”

銅雀苑北的這三株天女木蘭大約近三丈高,綠吐呈橢圓形,晶瑩肥厚,幾片綠葉之間便能看到細長花梗高高支出一朵木蘭花,九瓣、三疊,花瓣如美玉,聖潔高貴,芬芳襲人。

陳操之摘下一枚半熟的花果,說要帶回江東培種,慕容沖搖頭道:“天女木蘭只有我燕國才有,從龍城移栽到鄴城十六株才活了三株,哪裏能栽到江東去!”又瞅著陳操之道:“陳洗馬你回不去了,你得留在我大燕,你可以娶我姐姐。”

陳操之不願與這孩童多說,袖了天女木蘭果出銅雀苑回寓所,這鄴都再留不得了,應盡快南歸,但慕容恪總不肯見他,他也只得等待慕容恪向他攤牌的那一刻。

陳操之連夜畫了一幅鄴宮草圖,標明東南西北方向,比例大小肯定不怎麽精準,因為這些都是靠他目測。

十八日上午,龍崗寺長老竺法雅派寺中執事來請陳操之去談經說法,這是前日便約好的,依然由慕容令陪同前往,陳操之仁愛,問起老僧竺法和(即藉羆)的病情,又親往探望,悄悄將鄴宮草圖留在了老僧藉羆處,然後去佛堂與長老竺法雅論大乘佛法,竺法雅大為驚嘆,連稱江東佛法精深玄妙,為北地所不及——

傍晚歸城時,那幅鄴宮草堂又回到陳操之手中,老僧藉羆已經在圖上作了標識,那位置正是陳操之那日在金鳳台上看到那座古舊宮殿,便是以前的宣光殿。

……

桓溫派來向燕國交涉的使者是西府參軍袁宏袁彥伯,顧愷之原想領命前來營救陳操之,但桓溫不允,認為顧愷之少不更事,不能勝任,而袁宏年過四十,閱歷頗豐,應能不辱使命。

袁宏帶了兩名隨從,輕騎北上,於七月十九日到達燕都鄴城,便去拜會燕太宰慕容恪,呈上桓溫書信,請求放還陳操之,不料慕容恪卻取出早已草就的燕大司馬文書,便是那以許昌城換陳操之一族的協議,要留陳操之在燕國為官——

袁宏目瞪口呆,前代無此典章故事,袁宏不知如何應對,只是問:“陳洗馬願意留在貴國?”

慕容恪服五石散後,也愛寬袍大袖,很有江左名士的風範,說道:“本王為陳洗馬考慮得如此周全,他自當心甘情願留下。”

此事重大,袁宏無權代晉朝廷處置此事,說道:“在下想見陳操之一面,請太宰準許。”

慕容恪點頭道:“明日安排袁參軍與陳洗馬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