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章 蒼蠅顯神(第2/2頁)

陽騖老謀深算,想當然地認為此事是慕容恪暗中指使的,一是轉移國人對童謠的關注,二是可挑撥秦國內亂,一旦秦國亂起,那將是慕容恪興後取關、隴的良機——

陽騖對慕容恪此計佩服至極,當下也不點破,還說了苻堅即位之初的一件事,來證明鬼神之事並非子虛烏有,陽騖道:“苻堅即位之初,有鳳凰集於東闕,苻堅以為祥瑞,將大赦全境、百官進位一級,與王猛、苻融密議於露堂,悉屏左右,苻堅親筆寫赦文,王猛、苻融進紙墨,當時密室內飛進一只蒼蠅,盤旋嗡鳴,驅而復來——俄而長安街巷市裏紛紛傳言‘官今大赦’,有司奏聞,苻堅大驚,對尚未回府的王猛、苻融說:‘赦文尚未交付尚書台,此事何從泄也!’於是命內外追查此事,市井中人都說有一穿黑衣的小個子,在集市上大叫‘官今大赦’,須臾不見——苻堅嘆曰‘黑衣人其蒼蠅乎,聲狀非常,吾固惡之。’”

慕容恪驚笑道:“竟有這等事,陽公誠然雅博。”

陽騖笑道:“欲人不知,莫若勿為,苻堅之母苟氏年少風流,二十七年前在西門豹祠與祠祝通奸有孕,遂以夢與神交為托辭,居然真被認為是神跡,更有傳言說苻堅出生之夜有神光自天照耀其庭,又有‘草付臣又土王鹹陽’的讖文,這都是苟氏的做作,然神明豈受其欺,故顯聖彰顯其惡跡,老夫料秦國必亂,此太宰用兵之時也。”

皇甫真贊道:“陽公所言極是,太宰定要抓住這千載良機,一舉掃平關、隴,再揮軍南下,大業成矣。”

慕容恪皺眉道:“本王尚負童謠之譏,朝中有掣肘之累,取一洛陽猶無功而返,如何能舉傾國之兵伐秦!”

陽騖與皇甫真對視一眼,一齊搖了搖頭,這事他們無能為力,若慕容恪是梟雄人物,那麽此事不難處置,盡削慕容評之權、阻止皇太後幹政便可,以慕容恪現在的威望和權力,是可以做到的,但慕容恪似乎怕擔千載罵名,他要做勤勉輔政的周公旦,那麽行事自然磕磕絆絆。

慕容恪深思道:“此誠然天賜良機,若失之則太可惜,待我細細籌謀,征調許昌、河陰的慕容德、慕容塵所部,歸吳王統轄,為伐秦作準備,此事不宜過急,若攻之太急,氐人反而一致對外,緩之,其自相攻殺矣,那時我再上出師表請求伐秦。”

陽騖、皇甫真皆嘆服。

……

青葉白瓣,一枝欹斜,插在一個蓄有清水的細腰銅瓶中,芬芳滿室,這便是慕容沖從皇宮內苑銅雀園中折來的一小枝天女木蘭,此花原產於東北萬裏的大鮮卑山,後移植於塞外龍城,此花晶瑩純凈,潔白芳香,為鮮卑貴族所喜愛,鄴城銅雀園的三株天女木蘭就是年初從遙遠的龍城移栽過來的,當時共移栽了十六株,僅三株成活,被皇室奉為珍寶——

慕容沖笑道:“我一早折取花枝,生怕被母後看到,不然定要受罰。”又問:“陳洗馬,小王何時來取畫?”

陳操之道:“三日後。”

慕容沖道:“那好,三日後我再來。”說罷便回去了。

陳操之徐徐鋪紙調色,構思畫作,看著那一枝潔白純美的天女木蘭,油然想起句容花山的寶珠玉蘭,這兩種花頗多相似之處,只是寶珠玉蘭有紅、白兩色,既純潔又嬌美,芬芳彌久,而天女玉蘭只是純白一色,頗有北國冰雪淩寒風姿——

因寶珠玉蘭又想起陸葳蕤,陳操之不禁寄情於筆端,將這一枝天女玉蘭畫得分外有情。

三日後,天女木蘭畫成,慕容沖來取畫,稱贊陳操之畫得好,興沖沖便回宮去了。

次日,也就是七月十二日,陳操之得知氐秦已經派人來鄴城請求燕國放歸席寶及其三百軍士,燕國有司正商議此事,是否放還席寶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