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子夜驚鐸(第2/2頁)

今年才十七歲,卻滿臉虬髯的冉盛咬牙切齒,可見內心仇恨之深。

冉盛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一些,繼續道:“阿兄要去見慕容恪、慕容垂,當然不會只是代安石公送金叵羅去的,此行難免有風險,弟如何能不追隨阿兄左右?不在於心何安!至於阿兄擔心我被人認出,阿兄是多慮了,我父去世已十余年,而且我曾聽荊叔言,我父因多年征戰,身體創傷頗多,面上亦有數道刀痕,若說我八尺身材過於顯眼,那是在江東,而北胡巨漢甚多,聽說那慕容恪、慕容垂兄弟身量都是八尺開外。”

陳操之笑道:“未想小盛也如此善辯!”

冉盛聽陳操之這麽說,就知道陳操之同意他能跟隨前去了,也笑道:“小盛跟在阿兄身邊五年了,再怎麽愚魯也能有點長進吧。”

陳操之一笑,打量了冉盛兩眼,說了句:“小盛,等下把胡子給剃了。”

冉盛摸摸自己的大胡子,驀然想起去年年初隨陳操之赴建康,陳氏族人直送至錢唐東門外驛亭,潤兒小娘子叮囑他要保護好她醜叔陳操之,末了潤兒小娘子又輕嘆道:“唉,小盛,你的胡子還是長出來了!”——

既然潤兒小娘子不喜歡大胡子,冉盛也就不願意長這麽多胡子,可這由不得他,就像他不得不背負起血海深仇那樣,這都是無法逃避的事。

想起嬌美的潤兒小娘子,冉盛就覺得很痛悔似的,潤兒一年年長大,越來越美了,但與他的距離也越來越遠,過年時在陳家塢他都很少能與潤兒小娘子說上一句話——

冉盛心想:“潤兒小娘子應該是真把我當作是陳裕陳子盛了。可我姓冉,我是孔子弟子冉有的後人,我父更是——但這些都不能對人說,何時我才能恢復本姓呢?”

……

洛陽城廢墟空地甚多,氐秦丞相長史席寶手下的三百軍士就在城南一處空地上安營紮寨,陳操之的三百晉軍也在附近立帳篷過夜。

從冠軍將軍府夜宴歸來,陳操之與席寶同路回軍帳,席寶雖覺得洛陽守將沈勁飲宴談笑,鎮定自若,似乎不畏燕軍攻城,但席寶卻是明白這殘破不堪的洛陽城無論如何是守不住的,席寶問陳操之可曾勸說沈勁棄城南走?

陳操之皺眉道:“沈將軍固執,誓死守城,我百般勸譬皆不聽,明日我等自行離城往淮北吧。”

席寶擔心的是陳操之要留在洛陽助沈勁守城,聽陳操之這麽說,放下心來,說道:“沈將軍忠義可嘉,可惜不明大勢,明知不敵,何必死守孤城?退往汝南、陸渾,保全實力為上,燕人不會留大軍守洛陽的,那時沈將軍可以奪回洛陽。”

陳操之深表贊同,席寶頗為得意,心滿意足歇息去了。

大約子夜時分,忽聽木鐸驟響,席寶立時起身穿戴披掛,連問為何示警?就聽帳外有人大聲道:“斥候急報,慕容垂率三千鐵騎乘夜出偃師,要夜襲洛陽,現離城不過三十裏,請陳使臣與席使臣速速率部從南門離城。”

席寶大驚失色,急命手下軍士火速收拾行裝上馬出城,帳篷等粗重物件一律遺棄。

沈勁之子沈赤黔帶著兩個軍士趕來道:“席使臣,在下引路,請席使臣隨我出城。”

席寶大聲問:“陳使臣何在?”

陳操之騎著黑色大馬奔過來,大聲道:“席長史,我已收拾好行裝,我們這就出城吧。”

一行人兵荒馬亂地出了洛陽城南門,但見荒郊寂寂,月色迷離,席寶這才發現陳操之只帶了十來個人出城,忙問究竟?

陳操之答道:“我留那些軍士助沈將軍守城,我等可輕騎南行。”

席寶點點頭,未再多問,與陳操之並騎向南急馳,身後跟著的是氐秦使團的三百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