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偏袒(第2/2頁)

待見得竇滔為沈赤黔言語所激,突然發怒撞翻幾案。蘇蕙受驚低呼,趕緊退後數步,離竹簾遠些,一顆心“怦怦”亂跳,聽得竇滔大聲道:“江左重人物,哼,只怕是重容止吧,陳使君是否有才,在下想領教領教?”

只聽陳操之優雅從容的聲音應道:“不知竇公子要如何賜教?”

竇滔道:“我秦國良家子弟,詩書騎射不偏廢,當今天下非是太平時,所以在下想向陳使君請教騎射。”

簾後的蘇蕙不禁替陳操之擔心,蘇蕙也知道江左士族子弟崇文厭武,論騎射陳操之應該是比不過這竇滔的,卻聽陳操之嘿然一笑,反問:“竇公子若與貴國王尚書比試騎射,勝之則由你任尚書仆射,可乎?”

竇滔一窘,陳操之這話明顯是表示他竇滔不配與其比試,正待反唇相譏,不料一個洪鐘般的大嗓門陡然喝道:“比試騎射?我與你比!”

這嗓門宏大驚人,震得幾案上的酒樽酒盞都輕輕搖顫,竇滔擡眼看時,說話的是侍立陳操之身後的那個身長八尺有奇的巨漢,竇滔先前聽陳操之引見過,這巨漢是陳操之的族弟陳裕陳子盛,現為部曲督——

冉盛說話時,大步走出,立在竇滔面前,居高臨下藐視,竇滔身量不矮,也有七尺四寸左右,但與八尺開外的冉盛一比,矮了半個頭,哪裏還能有威武氣概,只能說竇滔出現在蘇家堡是個錯誤,有了陳操之,蘇小娘子不屑多看他一眼,有了冉盛,他勇武英姿也相形見絀。

陳操之見竇滔一臉的尷尬,知他不敢與冉盛比試武力,笑道:“真要比試也要尊重主人的意見,還是請蘇郎主出題吧。”

蘇道質與蘇騏父子面面相覷,正這時,一個小婢上前向蘇道質施禮,低低的說了幾句話,蘇道質撚須躊躇,又與其子蘇騏商議了幾句,乃道:“陳使君、竇郎君,小女若蘭頗擅回文詩,新織一回文詩錦繡,共一百一十六字,兩位若能從這一百一十六字中得詩十首以上,就算勝出,如何?”

陳操之微微一笑:“敢不遵命,就不知竇公子是否還要堅持比騎射?”

竇滔熟讀詩三百,對建安諸子的詩均能成誦,對回文詩雖然陌生,但也並不畏怯,陳操之若能得詩十首,他又有何不能!當下安坐,說道:“就比詩文又如何!”

側廳簾後的蘇蕙芳心躍躍,從簾隙看著小婢青葫將兩方織錦分別呈給陳操之和竇滔,又有僮仆端來筆墨紙硯,那陳操之不讓小僮代為磨墨,他自己一邊磨墨,一邊細看織錦——

不知為什麽,少女蘇蕙看著陳操之專心揣摩織錦回文詩的樣子,心裏羞澀不已,就好像陳操之正面對面端詳著她一般——

大廳上的陳操之看到小婢呈上的回文詩織錦,就知道他又占便宜了,這方織錦上的回文詩他前日就蒙蘇騏贈送,“——露貫殊,紉為襦。雲裁衣,爛光輝,是耶非,孰辨之。六月桑,吐蠶絲,冬之蕙,茁新枝——”,陳操之已先揣摩多時矣,待墨濃,便提起紫毫筆以俊逸秀拔的《張翰帖》式行書,按正讀、反讀、橫讀、斜讀之法,在紙上一氣呵成寫出了十五首詩,分別是四首四言、六首五言和五首七言詩。

竇滔還在對著那方織錦左看右看、無從下手,陳操之就已經將寫出的十五首詩命小僮呈給蘇道質,蘇道質匆匆一覽,稱贊陳操之的書法,即命小婢將此詩箋送去給若蘭小娘子觀覽。

側廳的蘇蕙接過陳操之所書的詩箋,只看得一眼,心頭震撼,執詩箋的雙手都微微發起顫來,嗯,字如其人,清逸峭拔,溫潤俊雅之氣透紙而出,至於上面的詩句,她自然是極熟悉的,不知為何滿腹哀愁,心裏幽幽一嘆:“今夕何夕,見此良人!”突然開聲道:“陳使君勝出。”

那竇滔尚未交卷,這蘇小娘子便判陳操之勝出,可謂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