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章 訓弟(第2/2頁)

陸葳蕤與陳操之相視一笑,二人回到季子殿前,見只有短鋤的阿兄板栗等在那裏,其余人都下山去了。

陸葳蕤道:“陳郎君,我們這就下山吧,還要趕路呢。”

陳操之道:“再到季子殿參拜一下,我們兩個人一起拜,以彌補去年在曲阿季子祠的遺憾。”

去年陳操之為見陸葳蕤一面,從建康追到曲阿,在延陵季子祠避雨時得到了前一日陸葳蕤在祠裏親手拓下的孔子手書季子碑帖,深感冥冥的神奇,今日,二人可以並肩在季子神像前參拜。

下山時,板栗、短鋤兄妹在前,陳操之與陸葳蕤攜手在後,數百級登山石階輕快而下,又見山腳至半山腰的大片大片的梅林。

陸葳蕤道:“陳郎君,那年你在華亭梅嶺說的梅具四德、元亨利貞,去年張姨還對我爹爹提起,很是贊賞,張姨常為我們說好話呢。”

陳操之笑了笑,說道:“我這次要先赴姑孰,大約三月初才會來建康參加謝幼度婚禮,葳蕤先為我向張姨和陸使君問好,我夜裏寫一封書帖你帶去,待三月間我來建康還要拜訪令尊,有要事相談。”

陸葳蕤“嗯”了一聲,說道:“希望張姨為我爹爹生個兒子。”

陳操之笑道:“即使是女兒亦很好,想要兒子可以再生。”

陸葳蕤“嗤”的一笑,不知想起了什麽,臉又紅了。

來到山下,張彤雲在牛車裏等著,招呼陸葳蕤與她同車,冉盛和沈赤黔也等在一邊,與陳操之騎馬先一步回莊園。

此時顧愷之諸人已回到莊園,準備食湯餅上路,謝玄對阿姊謝道韞道:“阿兄,子重尚未下山,一時也不能趕路,弟有事對阿兄說。”

謝道韞看了弟弟謝玄一眼,淡淡道:“阿遏想說什麽?若是關於我婚姻的事,那就不必多說,我心篤定,幾位叔父都不能奪我之志,你何必多言!”

謝玄壓低聲音道:“你是我嫡親的姊姊,不管怎樣,你總得讓我說話。”

謝道韞一笑:“你說。”負手往屋舍後的小溪畔行去。

謝玄跟在阿姊謝道韞身後,見附近別無他人,便問:“阿姊方才是不是撞見子重與陸氏女郎私會?”

謝道韞頗有英氣的細長眉一挑,道:“是看到了,怎麽了?”

謝玄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問:“阿姊寧不妒乎?”

謝道韞細長眼眸一眯、眼梢一吊,謝玄心裏暗呼不妙,阿姊要訓話,這時逃避不得,只好硬著頭皮等著,只聽阿姊不疾不徐地道:“阿遏,汝當阿姊為何等人?是諂媚爭妒的女子嗎?我與子重是坦蕩蕩的友情,我亦不隱瞞,若子重未有陸氏女郎,那我或許會想著與之偕老,但子重已有了陸氏女郎,我就固守這份友情就足矣——”

謝玄插話道:“可是子重並不能娶陸氏女郎,門第懸隔,而且陸始父子與子重銜恨已深,殊無和解的可能——”

謝道韞打斷謝玄的話道:“能不能娶陸氏女郎那是陳操之的事,若陳操之畏難而退,轉而他求,這種男子,還有何值得我謝道韞傾心結交?”

謝玄無話可說了,阿姊已把話說絕,完全沒有了轉圜的余地,他知道阿姊的性子,阿姊既這樣說,陳操之與阿姊真是無緣了,陳操之娶不到陸氏女也娶不到阿姊,莫非這三人都要悒郁終生?

謝道韞訓弟道:“這些日子我見汝似有隱憂,卻原來是計較這事,汝是男子,當家國之任,不思長進,卻希見他人負心,你可還是我謝家子弟?”

謝玄被訓得擡不起頭,半晌,站直身子,卻是眼含淚水,叫了一聲:“阿姊——”

謝道韞一愕,驀然感受弟弟的骨肉深情,眸子朦朦,聲音低下去,說道:“阿遏,我明白的,你也明白。”

謝玄看著阿姊謝道韞,含淚的樣子讓人心碎,心道:“我不明白,阿姊的心,沒有人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