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〇章 寒雨溫情(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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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官學始於漢景帝末年,其後漢平帝頒布地方官學學制,設在郡國的官學稱為“學”,設在縣上的稱為“校”,還有更下一級的庠和序,魏晉承漢制,於各郡縣皆設官學,招收子弟入學,當然,這其中絕大部分是士庶大族子弟,會稽郡官學因當年會稽內史王羲之的大力支持,在臥龍山越王台下建學舍數十間,規模比吳郡的徐氏草堂大得多,有學子近百人,郡學博士虞約是原散騎常侍領著作郎虞預的從弟,虞預便是謝安要求陳操之到會稽後必須拜訪的人。

臥龍山林木蔥郁,當年勾踐曾駐兵於此,山上還有文種墓,四尺寬的山徑斜斜通向半山的會稽學堂。

昨夜久旱逢雨,但雨並不大,雨水全部滲入幹燥的土地,表面只見淡淡濕痕,山路並不會泥濘難行。

辰時初,陳操之、謝道韞由郡五官掾陪同來到臥龍山,緣山徑而上,隱隱聽得書聲瑯瑯飄下——

“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剛柔相推,變在其中焉——”

陳操之側頭看著謝道韞,微笑道:“仿佛吳郡獅子山下光景,當時不覺得,現在方知求學時光最是珍貴。”

謝道韞只點了一下頭,未答話,心道:“很多次在夢裏重回徐氏草堂,與子重辯難、圍棋,在桃林外徘徊——”

會稽學堂在臥龍山半山腰梯次而建,全木架構,寬敞簡潔,分有學儒、學玄兩大分部,貧學儒、貴學玄。

郡學博士虞約年過五十,須發斑白,端正嚴肅,平日不聞窗外事,只務教學,見兩位土斷使由郡五官掾陪同來到學堂,不知何事?

陳操之施禮道:“錢唐陳操之,久聞虞博士乃易學大家,特來請教。”

謝道韞亦見了禮。

陳操之儒玄雙修,名動江左,虞約也曾聞名,未想到陳操之便是土斷使,頗感驚訝,聽說陳操之要向他請教易學,虞約這人比較迂腐,便道:“陳公子要請教哪一部分?是系詞還是說卦?”

虞約身邊有個長身玉面的青年男子冷笑道:“九叔,陳左監是要與九叔辯難啊。”

虞約“哦”的一聲,笑道:“原來如此,歡迎歡迎。”

陳操之不知這青年男子是誰,虞約未介紹,那青年男子也不上前相見,正眼也不瞧陳操之和謝道韞,神態極為倨傲,比當年初到徐氏草堂的謝道韞、謝玄姊弟還冷傲三分。

學堂裏的那些會稽士庶學子對陳操之耳熟能詳,這幾日議論的都是陳操之,對這個復核土斷的陳操之印象不佳,這時聽說陳操之要與虞博士辯難,這才想起陳操之是曾經以玄辯把庾希氣得吐血、在司徒府通過了八州大中正考核的。陳操之是與謝玄、王獻之齊名的年輕一輩的俊才,他們先前只記得陳操之是土斷使,是來侵害他們會稽人利益的——

虞約見庭下聚集了很多學子,知道這些學子想旁聽辯難,便對陳操之道:“陳公子,何妨去講學大廳相與論易,也讓諸學子便於學習。”

會稽郡學堂的講學大廳極為寬敞,八根巨型木柱支撐,穹頂跨度大,可容百余人,陳操之、謝道韞和郡博士虞約坐於講台上,那個冷傲的虞氏子弟跪坐在虞約身側,約七十余名學子濟濟一堂,與徐氏草堂一樣,這些學子同樣分為士庶兩派,涇渭分明,絕不混雜。

卻聽虞約說道:“陳公子、祝公子,老夫年老遲鈍,辯難恐不利索,由舍侄與兩位論易辯難吧。”

陳操之拱手問:“還未請教虞公子之名?”

那冷傲青年還了一揖,答道:“余姚虞嘯父。”

陳操之與謝道韞對視一眼,陳操之心道:“原來此人便是虞嘯父,安石公要我見的二虞之一,虞嘯父與孔汪齊名,是會稽大族年輕子弟中的翹楚,恃才高傲,嗯,今日我與英台兄便要折服這個虞嘯父。”便道:“虞公子,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