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直面土斷(第2/2頁)

陸葳蕤三步一回頭,依依不舍,相見時難別亦難。

陸氏車隊啟行,陳操之騎在馬背上,望著車隊迤邐遠去,這才帶轉馬頭,與冉盛返程,傍晚時分回到建康顧府,陳尚已等候多時,要陳操之去見會稽王。

顧愷之問知陳操之在曲阿見到了陸葳蕤,他也很高興,又道:“昨日午後謝幼度與祝英台來訪,我就說你去追趕陸小娘子去了。”

陳尚對陳操之道:“我昨日對會稽王說起你不能赴宴,會稽王問何故。我別無托辭,也直說了——”

顧愷之道:“子重與陸小娘子之事盡人皆知,說子重去追趕相見又何妨,這正是子重有情有義之舉。”

陳尚又道:“會稽王聽罷,就說今日單請大陸尚書和十六弟,看能否說服大陸尚書允婚。”

顧愷之喜道:“會稽王肯出面,那子重與陸小娘子婚姻有望了。”

陳操之笑了笑,心知沒這麽容易,匆匆沐浴後便隨三兄陳尚去司徒府,也不用通報,徑直去雅言茶室,卻見陸始已先至——

陸始見到陳操之,臉色登時就變了,傲然不睬,對會稽王司馬昱道:“大王,無他事,仆告辭。”振衣而起,便即離去。

司馬昱見陸始這般態度,心知無法勸說,對陳操之道:“操之,你與陸氏女郎之事,本王亦無能為力,愛莫能助啊。”

陳操之躬身道:“足感大王盛情,操之感激不盡。”

司馬昱也就不再提陳操之的私事,就土斷檢籍及並官省職二事與陳操之密談良久,又道:“操之明年回朝中任職如何?或是太子洗馬或是中書舍人——”

太子洗馬和中書舍人都是七品官,屬清貴之職。

陳操之道:“大王,操之還想在軍府歷練幾年,在軍府更能為朝廷效力。”

司馬昱明白陳操之的意思,微笑點頭:“那就過幾年再回朝中,從縣、郡長吏做起。”

陳操之道:“此番土斷,還要大王鼎力支持,土斷檢籍成功,財阜國豐,可保江東三十年太平。”

司馬昱總內外眾務,常感國庫空虛,台城宮闕年久失修。想重建朝堂大殿都有些捉襟見肘,若土斷能增加國家賦稅收入,自是樂見其成,而且這是由桓溫發起的大土斷,且看桓溫如何與三吳士族較量,當即道:“朝廷此次賦予土斷司極大的權力,對犯禁的無論王侯貴戚,可即申請廷尉查辦。”

陳操之離開司徒府時已是亥夜時分,與三兄陳尚和冉盛回顧府,顧愷之道:“子重,我叔父要見你,張侍中也在,等候你多時了。”

陳操之便去拜見顧愷之的叔父顧憫之,又向張憑張長宗見禮,這二人分別代表吳郡顧氏和張氏兩大家族,又任侍中和禦史中丞這高官,見庚戌土斷制令甚是嚴厲,為家族計,自然要趨利避害,陳操之現在可以說是桓溫的心腹,又是土斷司左監,二人是要向陳操之問個底。

陳操之心裏有數,顧氏與陸氏和好之後,吳郡四大家族顧、陸、朱、張關系變得更為密切,顧憫之與張憑在見他之前,定然已經先與陸始商議過,顧憫之、張憑雖然都很賞識他,但家族利益至上,對於土斷檢籍之事,顧氏、張氏都是與陸始同氣連枝共進退的,陸始又是土斷司長吏,顧憫之與張憑自然以陸始馬首是瞻,深夜請他來問話,未始沒有代陸始來探聽他口風之意,因為他背後是桓溫,不然的話陸始根本就對他不屑一顧。

顧憫之從顧愷之那裏得知陳操之連夜追趕陸葳蕤只求見一面之事,但這時只字不題,免得陳操之尷尬,只問土斷檢籍之事。

陳操之說了桓大司馬對此次土斷的決心,藏匿五戶以上即要嚴懲家主。

張憑冷笑道:“如此說,江左士族一網打盡矣,試問三吳哪個士族沒有收容流民隱戶的!”

陳操之道:“是以桓公寬限至本月底,以便各大家族自行清理戶籍,交出隱戶。”

顧憫之道:“操之與我侄愷之是摯友,我且直言,這大檢籍對寒門庶族、對次等士族都影響不大,就算有個十戶、二十戶隱戶,交出來便罷,在官府注籍,此後納稅服役而已,但對豪門大族,那隱戶以百千計,我也不瞞操之,我顧氏莊園十余處,僮仆數萬,隱戶五居其一,這要是全交出來,實難承受。”

張憑道:“顧兄所言極是,這大土斷是要與我三吳大族爭利啊,自北人渡江,求田問舍,我三吳士族利益已然受損,若此次大土斷如此嚴厲,只怕事急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