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章 履中履(第2/2頁)

陳操之意識到自己有些冒昧,英台兄再怎麽說也還是女子,不比長康、尚值他們,言語還得注意點,便道:“英台兄,抱歉。”

謝道韞見陳操之致歉,覺得自己有些沒道理,子重這是好心提醒她嘛,轉頭看了看,其他人都隔著數丈遠,便道:“無妨——”想再說些什麽,一時無詞,這可真是少有的事。

陳操之卻道:“英台兄。依我之見你還是不學騎馬的好。”

“為何?”謝道韞奇怪地問,隨即想起陳操之可能是出於對她女兒身的考慮,臉又有些發燙。

陳操之道:“淮北戰事頻仍,軍府幕僚多有從征者,英台兄不會騎馬,桓公自然就不會命你從軍參謀,西府中不會騎馬的官吏並非只有你一個,所以英台兄不必有愧。”

謝道韞說道:“待在西府安身後再說吧,我是很想學騎馬的,聽聞鮮卑慕容氏,無論男女。皆能騎射。”

陳操之道:“南人操舟,北人騎馬,各有所長。”

陳操之行路頗速,跟著陳操之走路謝道韞有些吃力,走了六、七裏,額角汗出,有些跟不上陳操之的步子,那幾輛牛車已被甩到了後面。

陳操之道:“英台兄去車裏歇著,紅日升起,天熱起來了。”

巳時初,一行人過了橫山,前面便是白纻山,姑孰大城在望,還未至子城,就見謝玄領著幾個武弁和仆役迎了過來,與陳操之和阿姊謝道韞相見。

雖然只有陳操之在場,且是知情人,謝玄還是謹慎地稱呼謝道韞為“祝表兄”,並道:“我出城時已先派人稟知桓大司馬,子重和祝表兄是先回寓所暫歇還是徑去拜見桓大司馬?”

陳操之無可無不可,眼望謝道韞,謝道韞道:“自然是先拜見桓公。”

行至姑孰城北門,就見王坦之帶著屬吏出迎,王坦之是六月中旬至姑孰的,受任大司馬長史,向陳操之、祝英台二人含笑拱手道:“陳掾、祝掾,桓大司馬已在將軍府擺下筵席,為兩位接風洗塵。”

王坦之在天闕山雅集上見過這個祝英台,此時相見亦不陌生。

冉盛向陳操之告辭回軍營,後日是休息日,他會來鳳凰山寓所見陳操之,讀書習安,請教學問。

陳操之命來震、黃小統先回寓所,他與謝道韞、謝玄隨王坦之去將軍府。

桓溫迎出府外,見到陳操之身邊的謝道韞,桓溫那紫石棱一般的雙目眯起睜大,如此再三。看得謝道韞心下惕然,卻是紋絲不動,神色冷傲,待陳操之向她引見說這位便是桓大司馬,謝道韞這才作揖道:“上虞祝英台拜見桓公。”

桓溫看著謝道韞鎮定自若的樣子,心中暗贊:“不愧是謝安石的侄女,這份鎮定氣度就非他人所能,這個謝道韞真乃古往今來第一奇女子也。”當即還禮道:“溫思賢若渴,得覽祝君《中興三策》,嘆為奇才,幾番征召不至,竊以為莫非溫德之不修,故賢才不至乎!”

謝道韞道:“江左安寧,實賴桓公之力,能入西府效命,實祝某之幸,前之不奉召,實身有小病未痊也。”

自桓溫以下,司馬、參軍、主簿、令史,對這個祝英台一口純正的洛陽正音都是肅然起敬。

於是大開筵席,桓溫見陳操之滴酒不沾、也不舉箸,便問何故?得知是為葛稚川悼亡,嘆道:“陳掾真乃彬彬君子也,我二十年前曾與抱樸子有過一面之緣,對其學問才識甚為敬佩,抱樸子壽過八十,羽化登仙,與俗喪不同,陳掾不必傷悼。”命廚下特為陳操之備精致素食。

酒過三巡,堂上西府諸吏都安靜下來,眾人都頻頻注目蠻府參軍郝隆,等著看郝隆三難祝英台呢,不料那郝隆只顧自斟自飲,似乎並不打算讓祝英台見識軍府的慣例了。

郝隆見眾人頻頻看他,便滿飲一盞道:“汝等看我作甚,難道不知慣例也是可以改的嗎?”

卻聽那祝英台說道:“我正欲履行慣例,忽然已改,奈何?”

眾人頓時精神一振,這新來的祝掾要向郝參軍發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