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章 遠去的少年(第2/2頁)

冉盛也愣了神,遲疑道:“小郎君是我阿兄?”

陳操之微笑道:“小盛不願意?”

冉盛拜倒在地,含淚叫了一聲:“阿兄——”

陳操之道:“好,從現在起,你叫陳裕,字子盛,也是源出我穎川陳氏,是我遠房從弟。”

陳操之、冉盛、荊奴回到鳳凰山下寓所,小嬋、來德等人都焦急萬分,見三人平安歸來,這才放心,小嬋趕緊與仆婦備水給三人洗浴,又命廚娘煎紅糖姜湯讓三人祛寒,雖說是仲夏暑天,但淋了這麽久的雨,也會感風寒的。

冉盛頭臉多處擦傷,衣衫破爛,雙臂紅腫,陳操之命左朗去尋軍中常備的跌打損傷藥來給冉盛治傷,又對小嬋等人說冉盛是他遠房從弟,是荊奴最近才得知的。

小嬋、來震、來德等人都是驚奇不已,不過既然操之小郎君這麽說,他們自是信之不疑,都來恭喜小郎君和小盛。

來震這時才把陸葳蕤的信送上,先前忙著談論陳家塢,把陸小娘子寫給小郎君的信都忘了呈交了。

陳操之展看陸葳蕤的信,一疊精致黃麻紙、《華山碑》體小隸,竟是陸葳蕤寫的一則一則日記,陸葳蕤從四月十六日起每日記下一些自認為有趣、陳郎君也感興趣的事情,想著哪一天給陳郎君看,因為她自顧愷之與張彤雲結婚後就再沒見過陳郎君。二伯父管得很嚴,陳郎君又去了姑孰,相見時難,思念縈懷——

陳操之先前因為冉盛的事心潮起伏,現在一則則讀葳蕤的日記,目蘊笑意,心緒慚平。

次日,陳操之去見謝玄,說了冉盛是他遠房從弟之事,謝玄大為驚訝,卻也不疑有他,當即與陳操之一道領著冉盛去見行軍司馬,桓溫早就說要授冉盛伍長之職,行軍司馬當即為冉盛注軍籍,注籍之名是陳裕,字子盛,隸屬寧遠將軍桓石虔麾下。

桓石虔是桓溫弟桓豁之子,小字鎮惡,有才幹,勇武過人,矯捷絕倫,六年前隨伯父桓溫第二次北伐,桓沖被苻健大軍圍困,無法突圍,桓石虔躍馬赴之,救小叔桓沖於數萬敵軍之中而還,莫敢抗者,三軍嘆息,威震敵人,時關中小兒有患瘧疾者,謂曰“桓石虔來”以怖之,病者多愈。

注罷軍籍,領了腰牌,謝玄與陳操之和行軍司馬帶著冉盛去見寧遠將軍桓石虔,桓石虔近日方從荊州而來,聽說這個伍長陳裕是新近名氣極盛的陳掾的從弟,又且如此雄壯,當即讓帳下一個身量在七尺五寸左右的牙兵與冉盛角牴鬥力——

冉盛雖未學過角牴鬥之技,但勝在力大,一力降十會,那牙兵還未近身,就被冉盛當胸一把揪住,奮力一提,竟把那親兵雙足提離地面,隨手一摜,摔了出去。

桓石虔大笑,對陳操之道:“陳掾,令弟勇力絕倫,先任什長,隨軍歷練三月後即遷百人屯長。”

與陳操之苦讀數年方得入品相比,冉盛憑借他天生的勇武,初入軍伍就得升屯長,可比陳操之升遷得快,只是下級軍官只須有勇力便可,而要再向上升到部曲督、軍司馬這些中級軍階,那就需要有勇有謀了。

這時,將軍府主簿魏敞的屬吏來請桓石虔赴大司馬之宴,見到謝玄、陳操之二人,喜道:“謝掾、陳掾也在此,卑職正要去請兩位,這就一起去吧。”

陳操之便與桓石虔、謝玄一道去將軍府,冉盛則留在了子城,五日會有一日休息,可以回姑孰城見陳操之。

陳操之乘馬離開子城,回頭望,冉盛立在城門前目送,這身如鐵塔的十六歲少年從此踏上軍旅之路,不復往日純樸悠閑的時光,那代他徹夜誇贊顧愷之吟詩“妙哉”的少年一去不復返了吧,有多少人一夜之間就會改變的?這是成長的惆悵,還是命運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