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章 夜叉當道(第2/2頁)

陳操之冷冷看著陸禽,說道:“陸禽,你娶的是會稽虞氏女郎,虞氏日後必後悔不該將女郎許配給你,而我,絕不會讓陸氏後悔。”轉身道:“仙民、尚值、長康,我們走吧。”

冉盛兩臂張開,大聲道:“讓一讓,讓一讓。”昂首闊步走來,睥睨之間威風凜凜。

陸氏部曲避讓道左,陳操之一行交臂而過。

陸禽起先還沒明白陳操之言下之意,待明白後,陳操之等人已經過去了,恨得他面容扭曲,破口大罵則有損風儀,卻又怒不可遏,心裏恨恨道:“陳操之,我倒要看看你怎麽娶我陸氏女郎!瑯琊王即帝位是早晚的事,到時我要讓你連小官吏都做不成,錢唐陳氏,削為寒門——”

陸禽一路幻想著日後怎麽痛加折辱陳操之,似乎只要瑯琊王一即位,他就大權在握一般,回到橫塘才逐漸冷靜下來,以後怎麽對付陳操之那是以後的事,而現在就是要將葳蕤經常私會陳操之之事稟明爹爹陸始,要嚴加約束葳蕤以後不許外出。

回到府中一問,爹爹陸始沒有回來,管事報知說是去張侍中府赴宴了,陸禽又去毗鄰的叔父陸納府上,卻道叔父陸納也去張侍中府上赴宴了。

陸禽想起先前從舁床跌下之尷尬事,怒氣上沖,正準備鞭笞那兩個擡舁床的家仆,瑯琊王府典書丞來尋陸禽,說瑯琊王殿下有事請陸禽相商,陸禽當即去見瑯琊王司馬奕,司馬奕命陸禽代他去徐州慰問天師道大祭酒盧竦,請盧竦暫在徐州傳道,若有機緣再來建康——

司馬奕對盧竦的道術深信不疑,即便那日盧竦在太極殿東堂出乖露醜,司馬奕也只當作盧竦是因為誦經時不虔誠而受了地官帝君的懲戒,盧竦離開建康回徐州已經一個多月,司馬奕還很關心盧竦被沸油燙傷的手掌,是以派王友陸禽前往探問。

陸禽師從盧竦修習《老子想爾注》的男女合氣術,深感玄妙而得趣,對於盧竦離開建康也很是惋惜,這時欣然奉王命,準備明日便啟程。

陸禽回到府中,其父陸始已經回來,正在外書房與叔父陸納商議明日請顧悅之、顧憫之來府上赴宴之事,陸禽瞠目結舌,半晌方道:“爹爹,這是怎麽一回事?顧氏乃陸氏我世仇啊!”

陸納道:“哪裏算得上世仇,無非是兩家先輩的一些齟齬罷了,兩家皆盛氣高傲,遂不相往來四十載,今日覽此三俊圖,遙想當年士衡公、士龍公與顧氏彥先公的莫逆之交,不禁讓人噓唏不能為懷。”說著,展開一幅五尺畫卷讓陸禽觀看。

陸始道:“顧家癡郎君耗費心力作此三俊圖,緬懷陸、顧二氏昔日世誼,意欲與我陸氏重修舊好,我陸氏豈能無此雅量而不回應之!兩家交好,江東大族從此同氣連枝,在制約南渡士族對三吳的侵蝕就更有力了。”

陸始對北人南渡與吳人爭田奪利很不滿,雖居朝中高官,但一心只想著維護家族的利益,對王、謝、庾、桓這些北人把持的朝政頗多非議,所以今日得侍中張憑居中斡旋,又看了顧愷之所繪《江東三俊圖》,當即表示企盼與顧氏和好。

陸始又細看畫卷,笑道:“奇哉顧虎頭,他又未見過我士衡公、士龍公,為何畫得如此神似!”

陸納心知上次葳蕤索要曹不興畫的兩幅畫像定是借給了顧愷之,便道:“二兄有所不知,是我把曹不興畫的士衡公、士龍畫像借與顧虎頭臨摹,不然顧虎頭如何能畫得出如此精神!”

陸始一笑,指著畫卷上的題跋道:“顧虎頭才華橫溢,畫好、字好,這題跋寥寥數語,卻讓人惻然動情。”

陸納對陳操之的書法還是比較熟悉的,心知這題跋是出於陳操之的手筆,他自不會說破,點頭道:“顧虎頭果然大才——”

卻聽二兄陸始長嘆道:“可惜啊可惜!”陸納問:“二兄可惜什麽,莫不是此畫尚有瑕疵?”

陸始搖頭道:“非也,我是可惜陸、顧二氏沒有早兩年和好,不然的話,把葳蕤許配給顧虎頭,豈不是良緣佳偶!葳蕤與顧虎頭俱有癡名,又都喜愛書畫,一定合得來——唉,可惜!可惜!”

陸納默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