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 菊花台(第2/2頁)

聽到新安郡主的哭聲,桓濟冷著臉無動於衷,若不是叔父桓秘嚴厲警告和郗超的勸阻,他早就獨自回荊州去了,這種貌似尊貴、其實不賢之婦娶來作甚,無奈其父桓溫有借重會稽王之處,兩家聯姻不是他桓濟能抗拒的,不管怎樣,這婚姻還得維持下去。

司馬昱走到女兒新安郡主馬車邊,問:“道福,哭泣何為?”

新安郡主司馬道福抽咽道:“兒一想起此去路遠山遙,再難見父王和母妃之面,不禁悲從中來,嗚嗚嗚——”

司馬昱松了一口氣,勸慰道:“荊州亦不甚遠,桓郡公現鎮姑孰,你以後可隨仲道來姑孰居住,姑孰離建康不過數日行程而已,歸寧甚便。”

司馬道福道:“兒實在不忍離建康,且準許兒登菊花台再望一眼建康城。”

對於女兒這個要求,司馬昱怎能不允,便與桓濟、郗超說了一聲,親自陪著女兒司馬道福上菊花台,未讓婢仆跟隨。

昨日大雨,今日放晴,春光明媚,山川壯麗,新亭草木青翠欲流,不遠處的長江水不舍奔流。

新安郡主司馬道福梳著高髻,身穿純白色的婚服,褰裙拾級而上,衣袂飄飄,頗有綽約之姿。

司馬昱走不到女兒那麽快,說道:“道福,這菊花台只在半山,哪裏能望得到十余裏外的建康城!”

司馬道福停下腳步,側身指著不遠處的大江說道:“父王,這江水是要流經建康的是不是?荊州亦臨大江,日後兒思念親人,就於江畔寄意流水,祝福建康親人安好。”

會稽王司馬昱是一個重玄心妙賞的人,聽到女兒這話,立時大為感動,上前輕輕拍了拍女兒手背,說道:“福兒,女孩兒長大成人,總要有夫家的,父母不能伴隨你一輩子,好好與仲道相處——”

司馬道福“嗤”的一聲冷笑:“父王,女孩兒總要有夫家是沒有錯,可是父王為什麽把我許配給一個兵家子!”

“道福!”司馬昱不悅道:“這‘兵家子’三字以後再莫要提,桓郡公深忌。”

司馬道福不吭聲了,司馬昱又道:“龍亢桓氏家世顯赫,桓郡公位高爵尊、為國家柱石,而且仲道之母又是汝姑南康公主,有何委屈你的!”

司馬道福道:“據傳太原王氏曾拒絕桓氏求婚,難道我司馬皇族還不如太原王氏嗎?”

司馬昱心裏嘆道:“世家大族地位的確比皇族穩固,即便朝代更叠,也照樣要世家大族的支持,北地的秦、燕不也竭力拉攏博陵崔氏、範陽盧氏嗎,而司馬氏一族除了南渡這一支,在北地的已被屠戳殆盡。”

司馬昱當然不能與女兒說這些,只是道:“太原王氏拒婚另有原因,並非看不起桓氏門第,好了,菊花台到了,江護軍和陳操之、王獻之都在亭上,你莫要再胡亂言語了,我司馬氏的體面你不能不顧,你已是桓家婦,好自為之吧。”

新安郡主司馬道福噘著嘴應了一聲:“是。”擡眼望著半山亭上那兩個俊美男子,陳操之穿的是本色葛衫,漆冠端正,大袖輕籠,坐姿筆挺;另一個應該就是王獻之了,身著白絹單襦,容止風儀與陳操之相比堪稱一時瑜亮,二人端坐亭上,望之真如神仙中人——

至於須發斑白的江思玄,新安郡主則視若無睹,她想:“我就是聽說陳操之和王獻之這兩個美男子在半山亭才上這菊花台的,這二人真美啊,看著就賞心悅目,唉,像這樣的既英俊又多才的美男子我司馬道福怎麽就嫁不到呢,我可是皇家郡主啊!王獻之已與其表姐成婚,陳操之似乎非娶陸氏女郎不可,陸氏卻又不肯允婚,嗯,這很好——”

陳操之看到了會稽王父女上山來,心道:“沒想到新安郡主臨行前還要上這菊花台,這回肯定要見到王獻之了,難道真的是命中孽緣,無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