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章 喜逢愛鵝人(第2/2頁)

陸夫人聽陸納說起過陳操之已順利通過大中正考核,這次又細問陳操之當日情景,因為她知道葳蕤想聽。

陳操之便將當日司徒府考核之事細說了一遍,當然,陳操之沒有提陸始刁難他反而受窘之事。

張文紈聽說陳操之要求將明聖湖作為對他的賞賜,她不問陳操之,卻問陸葳蕤:“蕤兒,那明聖湖怎麽樣,很美嗎?”

陸葳蕤點頭道:“嗯,很美,比蔣陵湖還美三分。”

張文紈一笑,對陳操之道:“操之昨日把葳蕤那幅畫救回來,葳蕤大悅,看那畫上三座山看了半宿,這算是葳蕤得意之作了。”

“娘親——”陸葳蕤嬌嗔。

張文紈道:“好了,蕤兒自與陳郎君說話,讓我歇歇,我可都是為你問話呢。”

陸葳蕤坐在車窗邊又羞又喜地看著陳操之,也不知該說什麽好,娘親可就坐在身邊呢,說道:“陳郎君乘車吧,還有好遠的路呢。”

陳操之道:“無妨,安步當車,正可健身。”

陸葳蕤道:“我也想下車走,卻怕耽誤了行程。”

陳操之道:“路還長,將到東安寺時再步行吧,我是走慣長路的。”

兩個人一個車裏一個車外,說些家鄉瑣事、花鳥蟲魚、書法繪畫,沒有儒玄辯難的機鋒,只是娓娓絮語,恍若春風拂面,非常清爽愜意——

張文紈坐在一邊,看著這一對璧人溫柔地說話,心裏很感動,有著強烈要成全這二人的意願。

三十裏長路,中途在一處小集鎮歇了小半個時辰,飲些熱茶,吃些糕點,車夫給犍牛喂了些草料,然後繼續趕路,來到湯山腳下已經臨近午時。

東安寺在湯山南麓,距離山下有一裏多路,張文紈與陸葳蕤都下車步行,支法寒在前領路,一行人沿山道緩緩上山。

張文紈見湯山風景秀麗,山雖不高,但雲蒸霞蔚,好似有仙人在吞雲吐霧一般,不禁連聲贊嘆。

陳操之道:“陸夫人,那並非雲霧,而是湯泉蒸發出的水氣,湯山即因泉而得名,用湯山之泉沐浴可強身健體。”

支法寒問:“陳檀越以前遊過湯山乎,何以言之甚悉?”

陳操之道:“吾師稚川先生在其《玉函方》裏提及建康湯山,認為湯山之泉對風痹之症和三燥之疾極具療效。”

這時,山道上走下一個僧人,向支法寒合什道:“師兄,錢唐陳檀越請到了嗎?”

支法寒道:“這位便是陳檀越,還有左民尚書的夫人與女郎,前來本寺進香。”

那僧人趕緊分別向陳操之、陸夫人和陸葳蕤合什施禮,又對支法寒道:“師兄,今日寺裏貴客不斷啊,半個時辰前,王逸少王檀越也到寺中拜訪吾師,王檀越是從京口返回建康路經此地的。”

陳操之聽得王羲之也在寺中,頓覺精神一振,王羲之是東晉最能讓後世銘記的兩個人之一,另一個是謝安,王羲之流芳千古是因為他那生花健筆,謝安則是因為其非凡的雅量和挽狂瀾於既倒的功績名傳百代,東晉風流集中體現在這二人身上——

陳操之與謝安有過一面之緣,片言只語便匆匆而別,誠然遺憾,而王羲之更是至今未得一見,原以為入建康就能見到這位愛鵝成癖、為老嫗書扇、辭官不做優遊山水的書聖王羲之,卻道去了京口,未想今日會在這湯山東安寺相逢!

陸葳蕤時時注意著陳操之,這時輕聲道:“陳郎君可以向書品第一的王公請教書法了。”

陳操之微笑道:“這個自然不能錯過,不過最要緊的還是去看寶珠玉蘭。”

陸葳蕤暈紅上頰,說道:“看寶珠玉蘭也不是很要緊,我也很喜歡書法的。”

支法寒師兄弟二人在前,陳操之陪著陸夫人和陸葳蕤在後,入山門,見半山腰上一座清雅小寺,大殿三楹、精舍十余間,另有草廬若幹。

支法寒的師弟先進寺中向師父支道林稟報,支法寒陪同陳操之、陸夫人和陸葳蕤正待入殿參拜,卻聽得佛寺後有喧嘩之聲,有人道:“如此擘窠大字,當世也只有我家小郎君寫得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