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章 妖道(第2/3頁)

當然,陳操之也看到了左民尚書陸納,陸納是與全禮全常侍一道進來的,身邊還有一個年近五十、方面大耳、神色肅毅的老者,容貌與陸納有四分相似,想必便是陸納之兄五兵尚書陸始了。

陳操之恭立一旁,長揖到地,朗聲道:“見過陸使君、全常侍。”

陸納沒想到在這裏會遇上陳操之,尷尬之色一閃而逝,拱手還禮,未說什麽。

陸納身邊的老者正是陸始,陸始也未想到這便是陳操之,還問陸納:“三弟,此誰家子弟,倒是俊朗不凡?”

陸納擔心二兄脾氣暴躁,當場發作,一時沉吟未答。

全禮全常侍答道:“此子便是我錢唐之秀,有江左衛玠美稱的陳操之陳子重。”

陸始濃眉一抖,眼睛眯起,威煞顯現,他倒沒有想到陳操之還敢當面來見禮,只是今日乃會稽王嫁女,不好發作,“哼”了一聲,大袖一拂,往大廳而去。

全禮留步,與陳操之敘談了幾句,說道:“司徒府及吏部已準我致仕還鄉,大約月底就會啟程。”

陳操之道:“《尚書》雲‘大夫七十而致仕’,全常侍尚未過六十,實在是太可惜了,日後小子不能在京中聆聽前輩教誨,心實悵悵。”

全禮笑道:“老夫近兩年發蒼蒼而齒搖搖,老眼昏花,不便為朝廷效力了,還是歸鄉頤養天年、教育孫輩吧,操之在京中好自為之吧,希望在錢唐時時得聞操之佳音。”

陳操之道:“小子到時一定來為前輩送行。”

……

會稽王司馬昱雖然崇尚簡樸,但這畢竟是皇族與龍亢桓氏聯姻,方樏牢燭,雕費彩飾,金銀連轈,雜器豪華——

除男賓之外,還有建康城王公貴族、高官顯貴的未婚女郎也齊聚司徒府內院,參加新安郡主的婚禮,俗謂助嫁。

傍晚時分,桓濟率百余車、千余人來迎新安郡主,於青廬交拜,共牢盤進食、飲合巹酒,數十女郎送新安郡主登上畫輪四望車,便往桓溫在建康的府第大司馬府而去。

前些日傳聞新安郡主司馬道福拒嫁桓濟,賀客中頗有看熱鬧者,想著今日婚禮會不會起什麽波折,不料相安無事,新安郡主再如何驕縱,也不敢違抗父命在這樣賓客盈門之際潑鬧,但婚後與桓濟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那是休想了——

這日陸葳蕤也來為新安郡主助嫁,送新安郡主出門時,侍婢短鋤早就為小娘子留心著呢,這時悄悄對陸葳蕤道:“娘子你看,陳郎君就在對面那青布幔邊上,看到沒有?”

陸葳蕤擡眼望去,果然看到離著七、八丈遠,陳操之正微笑著與他人交談,目不斜視,溫文爾雅。

短鋤道:“娘子,小婢喊一聲,讓陳郎君看過來,可好?”

陸葳蕤趕忙制止:“這像什麽樣子,讓人笑話。”左右一看,卻見幾步外一個身材高挑、容顏雅潔的女郎瞧著她微微而笑,這女郎身量甚高,在七尺開外,衣裙飄逸、氣質脫俗,仿佛眾芳搖落後的孤梅寒蘭,泠泠有林下風氣——

陸葳蕤覺得這女郎有些面熟,卻又記不起在哪裏見過,待要細看,那女郎已經轉身走了回去,問司徒府侍女,答曰:“此謝家娘子。”

……

與陳操之相談的是孫泰,孫泰來司徒府賀喜,遇到陳尚、陳操之兄弟,便相約跟著迎親車隊步行前往桓大司馬府第,從司徒府至大司馬府有三、四裏路,一邊走一邊說話。

陳尚問孫泰何時赴東陽郡豐安縣就任?

孫泰意甚自得,說月底將啟行,又問陳操之:“聽聞子重兄將入西府,不知確否?”

陳操之道:“尚不確定,大中正考核未進行,前程未蔔。”

孫泰笑道:“子重兄才名遠揚,通過大中正考核應不在話下,只是入西府怕是難有出人頭地之日,因有王謝子弟在上,何如在下做一小小縣長逍遙?公務之暇,以天師道法教化百姓,為民禳災卻禍,善莫大焉!”

這時,一位三十多歲、戴卷梁冠的男子追上來與孫泰見禮,這男子廣額豐頰,氣宇軒昂,孫泰便向陳尚、陳操之引見道:“這位是範陽盧竦盧道峙,北地大族,先祖曾任大司空、衛尉,篤信天師道,為徐州天師道大祭酒。”

祭酒原是漢魏官名,諸如博士祭酒、國子監祭酒之類,但孫泰所說的這個大祭酒卻非官名,而是指統領本州郡道民信眾的天師道道首,這個盧竦也是前年與錢唐陳氏、瑯琊孫氏一起列入士籍的。

陳操之心中一動,他知道孫恩與其妹夫盧循率天師道信眾作亂之事,盧循現在應該還未出世,眼前這個盧竦應該就是盧循的父輩,看來盧、孫兩家也是世誼啊。

孫泰道:“盧道兄修為甚深,徐州士庶敬之若神,傾家供奉以祈福慶,今入建康,南北豪門爭相延請其宣講《老子想爾注》,並於城北直瀆山下設道場,兩位陳兄皆是天師道友,莫忘了三會之日的慶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