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章 咫尺天涯(第2/3頁)

顧愷之道:“子重明日隨我去遊橫塘如何,說不定可遇上陸氏女郎。”

陳操之知道橫塘就是莫愁湖,湖光水色甚美,他是最喜遊玩山水的,但他已得陸夫人張文紈暗示,十五日將赴蔣陵湖與陳葳蕤相見,這兩天就不要輕舉妄動,說道:“明日我要拜訪同鄉前輩全常侍,譜牒司賈令史那裏也要去回訪,橫塘過些日子再去遊玩吧,對了,明日我也得去拜訪張安道先生,此番進京蒙他關照,一路同行聆聽教導,受益匪淺——明日長康再陪我去。”

顧愷之道:“我昨日去了,今日又去,張府的人要竊笑了。”

陳操之道:“妻未娶過門之前,外舅家是要常走動的,越勤越好,娶過門之後嘛——吾不言。”

顧愷之哈哈大笑。

傍晚時,陳尚歸來,置辦好的送給會稽王嫁女的賀儀:藍田玉璧兩雙、蜀地菱紋錦二十匹、京口束帛二十匹、還有其他雜禮若幹,俱已送至司徒府,這只是很普通的一份賀禮,就已經費金十二兩,折七萬五千錢,這要是以三年前錢唐陳氏的財力,僅這份賀禮就得節衣縮食了,如何還能與高門大族交際!

夜裏,陳尚私下對陳操之說起一事,說司徒府下人傳言,新安郡主大吵大鬧說不嫁桓濟,說桓濟是兵家子,粗陋不文,她要嫁王獻之、顧愷之、謝幼度、陳操之這樣的貌美多才的俊彥——此事不慎被桓濟得知,桓濟感到受了羞辱,司馬道福把他說成了卑賤的兵戶子弟,真是難以忍受,憤而要回荊州,被郗超勸住,會稽王親自來向桓濟解釋,並嚴斥新安郡主,這事勉強平息了下去。

……

孔汪與陳操之長談之後,對陳操之的觀感完全改變了,佩服陳操之的才學與品行,也絕了向陸氏求婚之念,十三日午後,陸禽來他寓所請他去陸府,說其父那陸始要見孔汪。

孔汪本想婉拒不去,略一思忖,又決定跟隨陸禽去橫塘大陸尚書府第,昨夜孔汪去顧府之事陸禽與賀鑄都不知道,孔汪只對陸、賀二人說要讓陳操之知難而退。

陸始見到孔汪,一派和顏悅色,說了一些陸、孔兩家的世誼,話鋒一轉,開始激烈地斥責陳操之,說陳操之癡心妄想,他陸氏女郎豈是陳操之配得上的,只有孔汪賢侄這樣的門第、這樣的人物才是陸葳蕤的良配——

孔汪端凝而坐,神色不動,待陸始洋洋灑灑說完,方才說道:“陸世伯,小侄以為陳操之才學更勝其容貌,建康士庶爭睹陳操之,只為其俊美容顏,卻不知陳操之更有王弼、嵇康之才,小侄與陳操之相比,遜色多矣。”

陸始、陸禽父子面面相覷,陸始以為孔汪是得知陸夫人與陳操之同道進京後的憤激之言,說的是反話,趕忙安慰道:“孔賢侄莫聽那些市井流言,與陳操之同路進京的是張墨張安道,並非葳蕤之繼母,我陸氏怎麽會同意把葳蕤下嫁給寒門陳操之!”

孔汪提醒道:“陸世伯,錢唐陳氏兩年前就已列籍士族,譜牒司在冊、祠部賜田,不能再以寒門稱呼了。”

陸始詫異地看著孔汪,說道:“錢唐陳氏這種無根基的新進士族,在我吳郡四姓、會稽四姓看來,與寒門庶族何異,所以陳氏與我陸氏聯姻是絕無可能的,只是那些南渡的僑姓北傖,為了羞辱我江東士族,故意為陳操之哄造聲勢,實在是可恨,我知孔賢侄才氣高妙、無書不讀、儒玄精通,賢侄何不覓一時機,與陳操之談玄論藝而挫折之,如此,且看那些北傖還如何誇贊陳操之,這不啻於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那些北傖臉上吧,哈哈,孔賢侄以為如何?”

陸始見孔汪皺眉不語,又說了一句:“孔賢侄,這可是為我三吳士族增光添彩的好時機啊。”

孔汪沉默了一會,開口道:“好教陸世伯得知,小侄說陳操之有王弼、嵇康之才並非虛言,昨夜小侄就去拜訪了陳操之,一席長談,包羅萬象,論才學,小侄與陳操之相比的確頗有不如。”

陸始與陸禽父子都愣住了,陸禽道:“德澤兄戲言吧,陳操之如何能與你相比!”

孔汪深施一禮道:“陸世伯,孔汪從不誑語,告辭了。”

陸始、陸禽呆坐在那裏,也未相送孔汪,驚詫莫名中。

陸禽道:“爹爹,孔德澤還是憤激語啊,他是因為市井流言而失望了,以後恐怕不會來向蕤妹求親了,有賀鑄、孔汪前車之鑒,還會有哪家大族子弟再來陸府碰壁?蕤妹的終身算是徹底被陳操之給耽誤了。”

陸始恨恨道:“就是耽誤了,也絕不可能嫁給陳操之!我絕不信一個寒門子弟能有多大的學問,我且去拜訪幾位州大中正,請他們務必嚴厲考核陳操之,總要掃其顏面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