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章 唇槍舌劍(第2/2頁)

張墨大怒:“陸始,休我張氏女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在我面前竟敢如此狂悖,想必是藐視我張墨無官無職是吧,我若要做官,下月便可以做,只是性喜山水、不耐拘束而已,未想今日反被愴夫俗吏看輕!”

張墨此言非虛,當年瑯琊王征他為王府長史、權傾一時的庾冰請他出任參軍,都被他婉拒,他兄長張憑張長宗官居侍中,權位不在五兵尚書陸始之下,以張墨的門第和聲望,要做官的確是很容易的事。

陸始暴跳如雷,張墨竟說他是愴夫俗吏,這是極大的羞辱,指著園門下逐客令:“這是我陸氏府第,請你離去。”

陸葳蕤自幼沒見過人這般激烈爭執,花容失色、心驚肉跳,跪在地上嗚咽道:“二伯父、五舅父,莫要爭吵,莫要爭吵,都是葳蕤不好——”

陸葳蕤一哭,陸始與張墨都覺得各自的火氣有些大,這事本不必鬧成這樣子的,但陸始剛愎自用,而張墨清高孤傲,事已至此,斷無向對方致歉的道理。

陸夫人張文紈想要把陸葳蕤攙起,陸葳蕤跪著不起來,哭泣不止。

陸始下了逐客令,張墨在這裏是呆不下去了,說道:“紈妹,你和葳蕤隨我到四兄府中暫住幾日,在這裏會氣出病來的。”

張文紈想想也是,與二伯陸始鬧得這麽僵,是得暫避幾日,便命侍婢進來攙起陸葳蕤,又命仆婦收拾行李準備去四兄張長宗府上——

陸始恨恨地一跺腳,帶著兩個小僮回去了。

等到陸納回府,卻見妻子張文紈和女兒陸葳蕤都走了,問知情況,亦無可如何,搖頭嘆息而已,便即命駕去張侍中府第,安慰妻子和愛女,張文紈請夫君放心,她與葳蕤在張府暫住幾日便會回去。

……

夜裏戌時,陳操之與劉尚值、還有三兄陳尚在顧愷之書房裏品茗長談,顧愷之看了陳操之的《八部天龍像》大為驚喜,說道:“明日我攜此畫去瓦官寺,讓長老竺法汰看看,你到底畫得畫不得佛像壁畫!”

原來顧愷之向竺法汰推薦陳操之與他一同畫壁畫時,竺法汰擔心陳操之畫藝淺薄,不能展現佛像的莊嚴與威懾,沉吟未允。

陳操之道:“若真要畫佛像壁畫,我給長康當個助手就是了,我可沒長康這般有閑。”

顧愷之道:“子重莫要小看瓦官寺,瓦官寺可說是皇家寺院,每年佛誕,皇太後、皇帝都會親至瓦官寺齋僧禮佛,王侯公卿乃至士庶民眾都喜至瓦官寺聽竺法汰講經,子重現在美名是有了,才名尚未彰顯,而在瓦官寺畫壁畫則是好機會,對了,瓦官寺的五尊佛像乃是剡溪戴安道先生親手雕塑的,號稱瓦官寺一絕。”

陳操之道:“那好,若竺法汰不嫌我鄙陋,那我就把這幅八部天龍像放大十倍畫上去——不過明日長康不是要我陪你去拜訪安道先生嗎?”

顧愷之道:“是,那我們就上午去張府,午後去瓦官寺,如何?”

門役來報,會稽孔汪孔德澤求見顧公子、陳公子——

顧愷之一愣,說道:“孔汪來見子重做什麽?”問陳操之:“子重與孔德澤相識?”

陳操之聽說過這個孔汪,就是向陸葳蕤求婚的那個孔汪嘛,孔汪來拜訪他做什麽?

顧愷之道:“我與孔德澤倒是相識,不過無甚交情,他是沖著子重而來——子重,孔汪至今未婚哦。”

劉尚值笑道:“這個孔汪可算是大膽。”

陳操之微笑道:“請他進來吧,我很想見識一下這個孔汪。”

孔汪帶著一個書僮來到顧愷之書房,與顧、陳等人見過禮,開門見山道:“久聞錢唐陳子重之名,特來請教。”

陳操之見這孔汪容貌端雅,氣質不俗,但言談之間似有咄咄逼人之意,淡淡道:“豈敢,操之不過是浪得虛名爾。”

顧愷之取過書案上的一冊《明聖湖論玄集》遞給孔汪道:“德澤兄請看,這就是子重的大作,儒玄雙通,我方才讀了一篇,真是妙不可言。”

孔汪接過來隨手翻開一看,嘴角微微一動,意示不屑,心道:“陳操之的書法如此俗氣,看來真的是浪得虛名,書法如此,這種文章不看也罷。”將手中書冊合上,對陳操之道:“陳公子,在下想單獨與你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