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〇章 鼠跡可觀(第2/2頁)

陸禽抽身就走,賀鑄和孔汪也是急急退走,這家僮回頭一看,哇,雞子下冰雹一般砸來,趕緊抱頭逃跑。

兩個農婦看著剩下的半籃雞子和沉甸甸的一貫錢,心下甚喜,待擡起頭,陳操之的馬車已經駛過去,趕緊追上去看——

陳操之自然不會知道這事,一路平平安安來到大司徒府,腳下已經是厚厚一層花葉和香囊。

會稽王司馬昱入台城太極殿見過皇帝司馬丕之後回司徒府,一路上愀然不樂,皇帝只愛長生法、辟谷、服丹藥,不理朝政,目下燕主慕容暐勵精圖治、秦王苻堅用王猛為輔國將軍,都是日見強盛,而謝萬、範汪屢次北伐失敗,淮北已經基本放棄,晉祚堪憂啊!

這時,司馬昱看到了萬人爭看陳操之的盛況,不禁撚須呵呵而笑,積憂都似乎一掃而空,過來與陳操之相見,請陳操之、顧愷之一行俱入司徒府赴宴。

陳操之暗暗打量這個當今皇帝的叔祖會稽王司馬昱,司馬昱字道萬,已過不惑之年,疏眉朗目,清雋岐雅,容止風儀甚佳,當年郭璞見到尚是幼童的司馬昱就曾評價道:“興晉祚者,必此人也。”司馬昱為人清虛寡欲,尤善玄言,舉心端詳,器服簡素,為時人所崇敬,而陳操之當然要比別人知道的多一些,他知道司馬昱就是後來的簡文帝,《世說新語》裏有很多關於簡文帝的逸聞趣事,其中一則陳操之記憶猶深,司馬昱早年領秘書監、為撫軍將軍時,其坐床蒙塵不肯使人清掃,說老鼠爬過的爪印很好看——

司馬昱也含笑打量陳操之,這個三年前他就想召見的少年現在已經是一派成熟男子風範,俊美且有風儀,舉止從容不迫,單看容貌實不負江左衛玠之名,至於才學如何,稍後便知。

大司徒府午宴,卻是很樸素,菜肴清淡,司馬昱親自作陪,別無陪客,頗見冷清,與傳言的司徒府麈尾揮風、高朋滿座的盛況懸殊很大。

午餐後,司馬昱邀陳操之、顧愷之等人到他的茶室坐談,司馬昱的茶室是一個獨立的小院,墻裏墻外栽種著小琴絲竹,這種竹子顏色淡紅,日光映照風致頗美。

廣堂方室,司馬昱據胡床而坐,手裏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柄麈尾,命侍者烹茶,說道:“子重遠來辛苦,不知何時可應十八州大中正的考核?”

陳操之躬身道:“操之隨時候命。”

司馬昱點點頭,說道:“十八州大中正目下在京中尚有八位,此次考評就不必那麽鄭重了,到時本王邀請這八州大中正、以及京中玄談名流齊聚司徒府,操之試為辨析老莊之學即可,不過這得等本月十六日之後,因為十六日是小女道福於歸之期,考評就定於十八日午後吧。”

陳操之不知司馬昱嫁女之事,忙道:“恭喜會稽王,操之要討一杯喜酒喝。”

這時,王府右常侍來報,臨賀縣公桓濟已進城,司馬昱便請典書丞郝吉陪陳操之,他與王府長史去迎接桓濟。

陳操之問典書丞郝吉:“郝丞,這桓濟可是桓大司馬的公子?”

郝吉點頭道:“是也,桓縣公是桓大司馬次子,與會稽王長女新安郡公主去年定親,親迎之期就是本月十六日,今日是十二日,桓縣公便趕到了。”

陳操之對陳尚道:“三兄,我們得趕緊備一份禮物送來。”

陳尚道:“此事為兄自會親自去辦,十六弟不必操心。”

又坐了一會,陳操之等人便告辭,司徒府忙於新安郡公主出嫁之事,他們便不打擾了,請郝丞代為致意會稽王,還有九卷《明聖湖論玄》、《論語新解》、《老子新義》、《音韻論》一並轉呈會稽王。

典書丞郝吉送陳操之等人出雅言茶室,剛走到那片緋紅的小琴絲竹邊,就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問道:“江左衛玠陳操之可在此間,我要看他——”

這女子的聲音脆、語調快,好比快刀切蘿蔔一般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