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章 畫中隱秘(第2/3頁)

陸納糾正道:“二兄,錢唐陳氏乃是穎川陳氏分支,現已重歸士籍。”、陸始更怒了,厲聲道:“三弟,莫非你還想把女兒嫁給那個陳操之不成!”

陸納悶頭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陸始冷笑道:“錢唐陳氏就算入了士籍,但這種末等士族在我陸氏看來與寒門庶族又有多大區別,陳操之若真敢鬥膽來求婚,且看我如何羞辱他!”

兄弟二人不歡而散。

……

八月初八是陸葳蕤的誕辰,這日一早,陸葳蕤就到平湖畔漫步,又讓會駕舟的仆婦用小舟載著她在湖中遊蕩,除了操舟的仆婦,她誰也不帶,短鋤和簪花都是站在岸上看,看著一身素衣的葳蕤小娘子像一朵白蓮一般在湖中綻放,這兩個小婢都知道小娘子的心事,很是憐惜小娘子。

仲秋八月,荷花零落,只有青黃色的荷蓋或浮漾在水面、或由荷梗高高支起,初升的紅日照在湖面上,霞光輝映,荷葉田田,顯得茂盛喧鬧。

小舟在荷葉間穿梭,放眼望去,都是高高低低的荷葉,陸葳蕤心中惆悵,去年四月二十三,陳操之來這裏見她,與她蕩舟平湖,那時荷花尚未開放,只尋到一個含苞欲放的小蓓蕾,白裏透紅,清香撲鼻,陳郎君就在荷蕾下泊舟,吻她的手,就在那一天她從陳郎君口裏得知月下老人系赤繩的傳說,就是那一刻她把右足踝內側的朱砂痣向心愛的人顯露,她說:“陳郎君,記住哦,月下老人把那赤繩是系在右足踝有紅痣的女子足上,可不要系錯了。”

——那時陳郎君答應等她生日時會送她一根赤繩作禮物,她好幾次在夜裏都夢到陳郎君親手把赤繩系在她右足踝上,夢裏還做了一些其他的事,醒來時羞澀不已——

可是去年八月她兄長陸長生病重,她也無心過生日,後來得知陳郎君也是因為母親病重不能前來為他慶祝誕辰,美夢終成虛幻,兄長亡故後不久,陳郎君母親病逝的消息也傳來了,真是兩個傷心人啊。

平湖碧水依舊,荷花開了又謝,而現在想找到去年那日陳郎君泊舟之處已不可得,思之心痛。

今日又是八月初八,陳郎君還在為母守孝,自然也不能來見她,自去年六月在錢唐楓林渡口別後,已有一年多未見到陳郎君,癡心所系,相思轉濃,絲毫沒有因歲月流逝而淡漠。

這時,湖岸上的短鋤揚聲喚道:“小娘子——小娘子,快回來。”

陸葳蕤透過高高支起的荷蓋望過去,見岸上立在短鋤身邊的一個濃眉大嘴的仆役有些面生,裝束也不似莊園中人,再仔細一看,一顆心頓時“怦怦”直跳,啊,這不是陳郎君的心腹仆人來德嗎?

陸葳蕤明凈的雙眸頓時湧滿淚水,陳郎君記著她呢、記得她的生日,雖然不能親自前來,還是派人來問候了。

陸葳蕤命仆婦回舟,還未登岸,就見繼母張文紈帶著一群男女仆從趕到了,不禁花容失色——

陸夫人張文紈得到消息說錢唐陳氏派人來見葳蕤小娘子,因與墅舍的執役相熟,已被領去小惜園,張文紈急急趕到小惜園,卻被告知小娘子去了平湖,便又趕到平湖,正看到錢唐陳氏的那個仆人立在岸邊等候陸葳蕤從湖中上來。

來德隨陳操之來過華亭陸氏墅舍兩次,張文紈對來德有些印象,面帶寒霜問:“你是錢唐陳氏的家仆嗎,來此何事?”

來德並不畏縮,施禮道:“來德見過夫人,來德奉我家小郎君之命送一幅畫給陸小娘子。”

陸夫人張文紈“哦”了一聲,說道:“取畫來看。”

來德道:“我家小郎君吩咐了,只交與陸小娘子。”

張文紈心中有氣,正待發作,陸葳蕤提著裙子跑了過來,哀聲道:“張姨——”

陸夫人張文紈不願與一個下人計較,說道:“那好,陸小娘子在此,你把信物交給她吧。”

來德果然從背後解下一個青布包裹著的長條形木盒,恭恭敬敬呈給陸葳蕤。

陸葳蕤手捧木盒,眼望張文紈,心慌得不行。

張文紈道:“葳蕤,將木盒打開。”

陸葳蕤不敢違拗,慢慢打開木盒,見松木制的長條形盒子裏靜靜地臥著一卷裝裱好的畫軸,並無他物。

陸夫人張文紈道:“取畫來與我看。”

陸葳蕤貝齒輕咬紅唇,委屈得淚珠在眼眶裏打轉,取出畫卷遞給張文紈。

張文紈解開畫軸系帶,徐徐展開畫卷,心裏其實也擔心看到陳操之寫給陸葳蕤私信之類的東西,但確然只有一幅畫,畫的是一條清淺的小溪,溪中錯落著七八個石墩,小溪兩岸青草如茵,有各色野花開放,一個梳著嬌俏墮馬髻、身穿月白襦裙、背影窈窕的年輕女郎不從石墩上過溪,卻是赤足淌在溪水裏,女郎裾裙提起,露出兩截潔白細潤的小腿,足踝以下浸在溪水裏,美麗的雙足勾勒得非常細致,是衛協獨有的那種細如蛛網的白描法,溪底的鵝卵石,踩在鵝卵石上的足趾踡縮著,趾甲如玫瑰花瓣一般,竟然畫出了水波蕩漾的感覺,還有衣袂飄拂、春風駘蕩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