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章 免狀(第2/3頁)

寒暄數句,楊泉便坐回車上,這陽光實在毒辣,金針般直紮下來,他曬不住。

陳操之與劉尚值步行,劉尚值先問陳操之母親身體情況,得知平安,便露出了往日嬉笑本性,與陳操之輕松談笑,說道:“子重,你的六品免狀已經領到,我還代丁春秋也一齊領了,這次帶了回來,昨夜就是在丁氏別墅歇的夜,一早趕過來。”

陳操之得知自己終於定品,只感淡淡喜悅,可以讓母親高興一下了,問:“尚值在郡府公幹順心否?”

劉尚值道:“尚可,陸使君對我比較關照,雖是無品小吏,但還不算太濁,我爹得你報信後還派了兩個家人送了不少錢帛去吳郡,供我使用,那點微薄俸祿哪夠我花費啊——我這次回鄉也算是公幹啊,陸使君派我陪同楊太醫來錢唐,治好令堂的病後我還要陪楊太醫回吳郡的。”

說話間,到了陳家塢,陳母李氏親自出迎,楊泉下車,趕緊請陳操之扶他母親進去,莫要中暑。

陳操之請楊泉和劉尚值在底樓正廳坐了,上茶,敘談一會,來福便來請小郎君和貴客用餐。

酒是錢唐桂子酒,菜肴有四葷四素一湯,四葷是水煮羊肉、紅燒白銀鵝、油煎鱖魚和清蒸薰肉,四素是黃瓜、豇豆、赤莧和萵筍,湯是河貝蠶豆湯。

這些簡單、新鮮的菜肴味美可口,楊泉、劉尚值都是大快朵頤。

飯後,陳操之安排客房讓楊泉休息一下,楊泉為人治病很有講究,說醫者自身不能疲憊、不能飲食不節,有諸如“六治六不治”——

劉尚值從車裏捧出一個錦盒,對陳操之道:“這是你的六品免狀,現在不給你,我要交給陳伯母。”同陳操之一道上二樓到陳母李氏房間,施禮畢,打開錦盒,取出絹制免狀,呈給陳母李氏。

陳母李氏看著兒子的名字四平八穩地寫在上面,上面有大司徒司馬昱的朱砂印鑒、揚州大中正庾希的印鑒,還有吳郡中正全禮的印鑒——

陳母李氏看看這六品免狀,又看看眼前這芝蘭玉樹一般的兒子,心裏快慰可想而知,轉頭對英姑道:“阿英,把床頭那只楠木箱打開,裏面有只小匣子,取來。”

英姑取來那只小匣子,陳母李氏打開木匣,取出的卻是當年陳慶之的七品免狀,絹質略微泛黃,朱砂印卻是時間愈久鮮紅。

陳母李氏對陳操之道:“娘還清楚地記得汝兄把這免狀呈給娘看時的情景,這一晃就是十一年了。”

劉尚值怕陳母李氏睹物思人傷感,便笑道:“子重才名遠揚,乃是吳郡第一才子,以後子重還要把銅印墨綬呈給陳伯母看呢。”

一邊的宗之敬畏道:“這麽說,醜叔現在是大官了?”

潤兒道:“那是當然。”

小嬋、青枝、英姑、陳母李氏皆笑。

這時,不斷有陳氏族人和眷屬來看陳操之的免狀,都是由衷的高興,這是錢唐陳氏的榮譽,每個陳氏族人都覺得臉上有光。

劉尚值要趕回劉家堡拜見老父,說明日一早再趕過來,他是奉陸太守之命全程陪同楊太醫的,可不能失職。

陳操之送走了劉尚值,回來時見楊太醫已經午睡醒來,洗臉凈手之後,由一個小童背著藥囊,來為陳母李氏診治,把脈之後,又看了看陳母李氏的唇舌,問了日常飲食起居情況,點點頭,寬慰了陳母李氏幾句,便同陳操之來到三樓書房坐下,小嬋端來清茶。

楊泉問:“陳郎君,令堂近來服過什麽藥?”

陳操之便將去年葛洪和上月支湣度來為母親的診治的事一一說了,楊泉淡淡道:“原來稚川先生和度公都為令堂治過病,那楊某豈不是白來這一趟了。”

都謂文人相輕,醫者更是相忌,楊泉哪裏有支湣度的心胸,當下便有些不悅。

陳操之解釋道:“稚川先生是吾師,去年九月便已去了羅浮山,上月家慈身體違和,我甚是焦慮,便即派人前去請楊太醫來為家母醫治,其後數日,會稽安石公邀我赴東山雅集,我辭以母疾不能與會,支湣度大師適在東山謝氏別墅,便在謝幼度的陪同下來此為家母診治——”

楊泉笑了笑,說道:“陳郎君孝心可嘉,楊某遠來,能結識錢唐陳子重,也是不虛此行。”

陳操之忙道:“惶恐。”

楊泉道:“葛稚川先生與支湣度大師都是當世名醫,他二人的方子都很好,我亦不能更有良方,就依度公那方子,除了不要勞累之外,飲食要多注意,莫食腌肉、鹹魚,水也莫要多喝,不致口渴就行,山楂將熟,可日食山楂十余枚,最重要的是盡量不要風寒感冒。”

陳操之謹記,又道:“敢問楊太醫,若無意外,家慈能享高壽否?”

楊泉道:“當今之世,年過五十,就是高壽了。”又道:“陳郎君莫要想太多,好生侍奉令堂便是了,心寬自然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