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誰的陳郎君?(第2/2頁)

劉尚值道:“仙民,到時你先來吳郡找我,我向陸使君告假,陪你一道去。”

到達青浦是午後申時,陳操之想明日早些趕到華亭與陸葳蕤相會,便離開青浦又趕了一程,眼見夕陽西下,暮色四起,路邊茅屋農舍常有,酒旗迎風的客棧卻沒看到,又行了數裏,才找到一家路邊客棧歇息,來德喂牛,冉盛給了店家十文錢,讓店家把牛車裏的雞蛋全部用鹽水煮熟,這樣蛋不容易變壞,可以吃好幾日,以前荊叔帶著他流浪,常給他吃鹽水煮的雞蛋,感覺是天下第一美味。

次日一早,喂飽了駕車的魯西大黃牛,來德駕車上路,因為等下要見陸葳蕤,陳操之得講究點,與冉盛並肩走了一程,見一輪紅日升上來,便坐到車廂裏去,免得一路塵土弄臟了雪白麻衣,美男子又不是神仙能一塵不染,要如那明鏡台,時時勤拂拭,才能光彩照人。

冉盛好快活,走著走著吃一個鹹蛋,走著走著吃兩塊甜餅。

來德見冉盛太能吃了,有必要打擊他一下,便問他:“小盛,那書上的字你全會認沒有?回家潤兒小娘子可要考你的。”

冉盛差點被蛋黃噎著,說道:“《論語》上的字我全會認了,前天夜裏小郎君在一邊看著我從頭到尾念完,一字不錯——對不對,小郎君?”

得到陳操之的首肯,冉盛高興了,說道:“來德哥,我可用功了,不僅《論語》上的字會認,裏面的義理我也懂,小郎君教到了‘子罕言利,與命與仁’了。”

來德問:“小盛,荊叔為何要逼你識字啊?還好我爹不逼我識字,不然我就日子難過了。”

冉盛道:“荊叔說我爹我娘都識字,所以荊叔就一定要逼我也識字。”

陳操之一直未問冉盛、荊奴的來歷,這時聽冉盛說起他父母,便問:“小盛,你還記得父母之名嗎?”

冉盛搖頭道:“不記得了,我四歲時荊叔便帶著我逃命,逃到這裏逃到那裏,七歲時荊叔帶著我過了江,四處流浪,自從去年五月蒙操之小郎君收留,我和荊叔才過上了安穩日子——”說著吸了吸鼻子。

陳操之微微一嘆,不再多問,免得這孤苦少年傷心。

午時,主仆三人來到華亭,就見道旁酒家檐下立著陸府的那個黃胖執事和兩個陸府仆役,見到陳操之,那黃胖執事迎上來不勝欣喜地道:“陳郎君終於來了,小人一早就在這裏候著了。”

陳操之問:“有何事?”

黃胖執事道:“小人也不知何事,想來還是葳蕤小娘子的花事,是大管事吩咐下來的,一定要請到陳郎君。”

陳操之便跟隨陸府執事進入華亭墅舍,上回來到這宏大的莊園是二月中旬,時隔兩個多月,莊園景象大不一樣,孟夏桑葉肥,濃蔭夾長津,蠶農有時節,田野無閑人,男耕女桑,到處是一派欣欣向榮景象,讓陳操之深感這一時期的士族莊園經濟還是有其進步作用的。

來到陸氏墅舍大屋,陸葳蕤的貼身小婢短鋤在那等著,笑嘻嘻施禮道:“陳郎君,我家小娘子在作畫,覺得畫不好,要請陳郎君指點呢。”

來德和冉盛便留在墅舍大屋用餐,陳操之跟隨小婢短鋤徑直前往梅嶺小惜園見陸葳蕤。

孟夏月下旬天氣,陽光直射,已經很有些炎熱,陳操之走到小惜園,額角微汗,取汗巾擦拭了一下,面色更為皎白,眉如墨畫,唇色鮮紅,這清峻英挺的男子魅力讓小惜園裏的幾個侍女都是瞧得發呆。

短鋤笑道:“瞧什麽瞧,一個個眼珠子快要掉下來的樣子。”

有那活潑膽大的侍女應道:“陳郎君俊美,我們就愛看陳郎君,陳郎君又不是你短鋤的,容不得我們看嗎?”

小婢短鋤羞道:“胡說些什麽,陳郎君是葳蕤小娘子的!”這話一出口,短鋤就知道失言了,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那些本來笑嘻嘻的侍女也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一個個沒了聲音,表情有些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