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章 大道如青天(第2/2頁)

良久良久,簫聲幽細下去,待要凝神再聽,轉瞬就已緲不可聞,只有夜風清冷,碧溪流水這時才細細潺潺流淌起來。

……

此後數日,陳操之一去學堂聽講,冉盛就撒腿一路跑到城裏,去郡城各客棧尋找陳流,接連找了兩日不見陳流蹤影,又到褚儉府第附近轉悠,第四日,終於發現陳流與一個褚府管事模樣的人走了出來,冉盛一時沒注意隱藏,被陳流一眼看到,心虛失色,反身就走。

冉盛暗悔自己大意,他原想發現陳流後偷偷跟上,在僻靜處給他後腦勺掄一棒,打不死也打殘他,沒想到卻被陳流看到他了。

冉盛是一不做二不休的性子,既然看到了,那就沒有輕易放過的,大喝一聲,大步搶上去,褚府管事不明白怎麽回事,愣愣地站在那,被冉盛一把推倒,直追至褚府大門前,抽出藏在袖管裏的短木棒——

陳流腿快,前腳已跨進褚府門檻,褚府兩個仆役這時也已走了出來。

冉盛不管不顧,直沖過去,對著陳流腦袋就是一棍砸下——

陳流聽到腦後勁急的風聲,嚇得魂飛魄散,急偏腦袋,那勢大力沉的一棍就砸在他左肩胛骨上,聽得“哢嚓”一聲骨頭碎裂聲響,陳流慘叫一聲,栽倒在地。

冉盛還想補上一棍,徹底結果了這個陳流,但褚府管事已經爬起身,大叫抓賊,褚府仆役也已沖過來,冉盛不是完全只知蠻幹的,知道褚府的人動不得,轉身便跑,疾逾奔馬,褚府仆役又如何追得上他。

冉盛一口氣跑出西門,才發現短棍還握在手裏,搖了搖頭,跑到小鏡湖邊,將短棍丟進水裏,回到徐氏學堂,徐藻博士剛剛授完《小戴禮記》,草堂學子們收拾紙筆準備散學。

陳操之看到滿頭大汗的冉盛,問:“小盛,你幹什麽去了?”

冉盛想想這事不能瞞小郎君,便道:“小郎君,我看到那個陳流了。”

陳操之知道冉盛火爆的脾氣,驚問:“你把他怎麽樣了,打死了?”

冉盛撓頭道:“沒對準,應該沒打死,不過至少三兩個月他害不了人了。”

陳操之問知冉盛是在褚府門前把陳流給打傷的,眉頭緊皺,和徐邈說了一聲,帶著冉盛一起去見徐藻博士,這事還得請徐博士拿主意。

徐藻聽陳操之說了事情原委,說道:“陳流是沒有悔改之意的,他來吳郡投在褚儉門下,定然是要想方設法暗害操之,我料褚儉是想在庾中正來到吳郡時,安排陳流大鬧一場,現在冉盛把陳流給打了,又不知傷勢如何?只怕褚儉借機發作,先把冉盛抓起來,然後說操之縱仆行兇、品行不端,在此定品關鍵時期,出這樣的事,倒的確是麻煩事。”

冉盛一聽,“撲通”跪下,對陳操之道:“是我連累小郎君了,我即刻便走,他們抓不到我,也沒法誣陷小郎君。”又悔恨道:“只怪我當時沒把陳流一棍打死,褚府的人又認不得我,我跑了,他們能奈我何,只是現在——”

徐藻道:“跑倒不用跑,操之,你把冉盛帶上,我陪你去一趟太守府,向陸使君說明此事,這樣可預防褚儉借此生事,這事早點擺明更好,暗中搗鬼更難防。”

陳操之便帶著冉盛跟隨徐藻博士去見太守陸納,陸納知道褚氏與陳操之的怨隙,聽陳操之說了前後原委,沉默半晌,說道:“操之,你帶著冉盛先回去吧,明日我遣人去褚丞郎府上問問。”

陳操之與徐博士回到獅子山下徐氏學堂,天已完全黑下來,陳操之謝過徐博士,帶著冉盛回到桃林小築,一路上沉默不語,到了草堂即磨墨鋪紙,大書:“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這十個字,寫了一遍又一遍。

冉盛惶恐道:“小郎君,你責罰我吧——”

陳操之激蕩的情緒平靜了一些,說道:“小盛,這不怪你,那些人、這些事遲早都要來的,我就是覺得褚氏欺人太甚,非要壓得我永無出頭之日才罷休,我陳操之絕不能如他們的意,錢唐褚氏與我勢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