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章 羽衣道冠少年郎(第2/2頁)

陸葳蕤很是厭煩這個修長身材、敷粉薰香的祝氏公子,不過她脾氣好,連對下人仆婢也從不訓斥,當下淡淡道:“姓陸,來此畫桃花。”

祝英台細長鳳目先是瞪大隨即眯起,問:“莫非便是花癡陸葳蕤?”

陸葳蕤應了一聲:“是了。”快步朝桃林小築而去。

陳操之道:“兩位祝兄,請便吧。”

祝英台道:“我要看你作畫,怎麽,不行嗎?”眼睛盯著陳操之看,好像陳操之變了另外一個人似的。

陳操之道:“那就請吧。”

回到桃林小築,陳操之指著草堂正廳畫案上的那幅尚未畫成的《碧溪桃花圖》道:“兩位祝兄,畫稿在那邊,請先看著,我與陸氏娘子談一會作畫取景。”也不避祝氏兄弟,走到草堂窗前,對陸葳蕤道:“葳蕤小娘子請近前看這窗外——”

陸葳蕤略帶疑惑走近,只見窗外數枝橫斜,卻是一株桃樹枝幹伸到窗前,上面幾串粉紅的桃花,在午後斜陽映下,分外嬌艷。

陳操之道:“何妨畫一個小窗,小窗外桃花三兩枝——”

陸葳蕤眸子一亮,喜道:“如此取景,可謂新奇。”

陳操之道:“此法取巧,用一兩次也就罷了。”

陸葳蕤笑道:“那我搶先畫了,你不許用。”

陳操之道:“學業重,無暇作畫,我自畫那一幅就夠了。”

陸葳蕤美眸一轉,斜了祝氏兄弟一眼,心裏有點暗惱,不能在這裏多呆了,便告辭道:“陳郎君,那我先回了,待我畫成後再讓你看。”

陳操之送她出去,卻道:“請稍等,我年前在陳家塢畫了一幅《山居雪景圖》,你帶去看看,第一次畫全景,乖謬頗多,聊博一笑。”

陸葳蕤喜道:“太好了,很想看看陳郎君經常攀登的九曜山是什麽樣子呢。”接畫軸在手,很想立即展開看看,卻見祝氏兄弟還是那麽目光炯炯,便將畫軸交與侍婢簪花,向陳操之微微一笑,出桃林而去。

祝英台發話了:“子重兄音律是極妙、玄理也清通、雙手書法亦有可觀之處,圍棋——等與我對弈後再評論,只是這畫作實在不敢恭維。”

陳操之知道這個祝英台言談苛刻不留情面,淡淡道:“學畫也才半年,豈敢聽人恭維!”

“啊,半年!”祝氏兄弟都吃了一驚,學畫半年的哪敢畫全景,都只畫些單個的物事,這陳操之還真是個怪才。

祝英台道:“才學半年就收起女弟子來了,佩服佩服。”

陳操之微笑道:“我是畫得不好,卻也沒有向兩位自誇炫耀啊,何必這樣譏諷我?”

祝英台道:“是真心佩服,做陸花癡的老師那可不是那麽容易的啊,我記得張墨張安道教過陸花癡習畫。”

這個祝英台今天有點煩人,陳操之也懶得辯解,說道:“好了,佩服也佩服過了,我要繼續作畫。”

祝英台道:“請便,我兄弟二人就在邊上看你作畫,不會打擾你。”

陳操之道:“不知道這是犯忌的事嗎?”

祝英台不答,卻命一個健仆:“取我方才畫好的那幅畫來,速去速回。”

那健仆知道主人的脾氣,出門撒腿狂奔而去,不到半刻鐘,扯風箱一般的喘氣聲傳到草堂前,祝英亭出去接了一卷畫軸進來。

祝英台道:“讓陳郎君看看,我是不是那種需要偷師學畫的人?”

祝英亭便展開畫卷,攤開在畫案上,讓陳操之欣賞。

這是一幅《松下對弈圖》,奇石為枰、松果為子,兩個羽衣道冠的少年據石對弈,左邊少年的容貌宛然便是陳操之,右邊那個便是祝英台,奇松虬曲,山石磊磊,對弈者亦沉靜如石,整幅畫有一種高古清奇之氣。

陳操之贊道:“英台兄手筆嗎,果然妙絕,格調高雅,我遠遠不如。”

祝英台殊無矜傲之色,說道:“只是想看看你作畫而已,卻要我的仆人跑得氣喘如牛。”

陳操之一笑:“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我的畫雖陋,但未嘗沒有英台兄難及之處。”

祝英亭眉毛一挑,正想出言譏諷——

祝英台擺擺手,說道:“那就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