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 阿嬌(第2/2頁)

既然陳操之父兄三代官職低微,何妨把父兄寫成清高絕俗、不屑仕進的高士呢,閑情逸事可以小小的虛構,名人傳記何嘗不是如此!

只是單獨為父兄作傳,這也沒什麽人願意看啊,反而容易被人哂笑,這個難題陳操之還沒有想出解決的辦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錢唐陳氏的士族之路可真是步步荊棘、道路阻且長啊。

冉盛在一邊捧看一卷潤兒手抄的《論語》看,潤兒給冉盛布置的學業是——從吳郡回來,必須把《論語》上的字認全了,不要求背誦,但要會讀。

在陳家塢,除了陳操之外,冉盛最敬畏的就是業師潤兒,所以出門在外也不敢懈怠。

來德完全不想識字,用一把小刀在雕刻什麽東西,這把小刀是冉盛送給他的,來德愛若珍寶。

劉尚值想必是覺得這麽早就擁婢高臥,不大好意思,到陳操之這邊來坐談,見陳操之別具一格、流麗清峻的行楷,贊道:“好字,難怪禇文謙甘拜下風——”

陳操之道:“尚值兄稍坐片刻,待我將這篇《四皓傳》抄完。”

劉尚值便端坐一邊靜看陳操之抄書,過了一會,聽到間壁有輕輕的叩擊聲,劉尚值知道那是什麽聲音,沒理睬。

過了一會,間壁叩擊聲又響起來,還加重了一些。

冉盛擡起頭,瞪了劉尚值一眼,劉尚值有些尷尬。

陳操之除了右腕旋動、筆尖流轉,身子幾乎不動,姿勢挺拔優美,手不停抄,緩緩說道:“尚值兄回房去吧,莫讓佳人久候。”

劉尚值脹紅了臉,道:“莫要理她,我要與子重夜談。”

陳操之抄完“四皓傳”,親手將嫂子送他的建康白馬作坊精制的兼毫筆用清水洗凈,插在發髻上晾幹,有條不紊地將書卷和手抄的紙張收好,這才跪坐按膝,作出長談的姿勢。

間壁叩擊聲又起,冉盛跳起來,在板壁上擂了一拳,“砰”一聲,木屑灰塵簌簌而下,叩擊聲頓時沒有了。

劉尚值又羞又惱,覺得自己被一個侍婢管著,實在是大失顏面,怒道:“這賤婢真是不知深淺,幾次三番擾我與子重長談,待我去訓誡她一通,再來與子重抵足夜談。”

陳操之笑道:“訓過之後就莫要來了,明早再見。”

劉尚值就又不好意思即去,繼續坐著,說道:“子重怕是不知吧,這回我二人要與禇文彬做同窗了,禇文彬年初就到了徐博士那裏學玄,聽說因為這次全常侍把他評為第六品,與子重同品,他甚感羞辱,嘿嘿,只怕——”

正這時,突然聽到有人在喊:“不好了,起火了,起火了——”

房中四人立即嗅到煙火氣,感覺火光逼近窗欞。

劉尚值大驚失色,木屐也不及穿,飛跑著出去了。

陳操之一邊從容趿上木屐,一邊命冉盛、來德將書篋搬出去,待走到院中,見劉尚值橫抱著衣衫不整的美婢阿嬌出來了。

起火的只是院墻外的草房,很快就被撲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