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章 一人得道(第2/2頁)

丁幼微曾說做陳操之的老師是一件快活事,葛洪也是這樣,陳操之問到的書中疑難都不是泛泛的問題,需要葛洪這樣的儒道大家也打點起精神來作答,這對窮畢生精力求知求道的葛洪來說自然是樂此不疲,有一種精神一振的感覺,而作為學生的陳操之則是一點就透、小扣則發大鳴,讓作為師者的葛洪也覺得受益。

六月中旬的一個午後,葛洪與陳操之在三清殿邊上的小軒窗下坐著,一番辯難之後,葛洪大為惜才,說道:“操之,以你的苦學穎悟,貫通儒玄兩大學問並非難事,只是你出身寒微,這是命中注定之事,你想憑自己學識治國平天下,只怕步步荊棘、阻力很大,高位顯職俱被世家大族把持,不在其位如何謀其政?依老道之見,你不如幹脆摒棄世俗功名之念,隨我煉丹修道、著書立說,藏之名山,傳於後世,亦是不朽之事,聖人有雲‘上者立德、中者立言、下者立功’,俗世功業最是下品,而著書不朽,則德亦在其中矣——操之以為何如?”

陳操之還清楚地記得一月前陳家塢大門前發生的那一幕,那兩個無品胥吏都敢欺上門來,背後操縱的也不過是個九品主簿,所以說這世間功名權勢實在是不能不去追求啊,他怎能不顧家族的危機,只求獨善其身,脫身高蹈追隨葛洪去修道?慢說他不信修仙,即便神仙真有,那也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才行。

陳操之沒有正面回答葛洪殷切的問話,卻是微笑著反問:“操之在葛師門下多日,受益實多,難道還不算是葛師的弟子嗎?”

葛洪麈尾一拂,哈哈大笑,明白陳操之的心意,說道:“儒家信命、道家改命,操之既是我弟子,想必是要改命的了,我且看你這個寒門子弟如何改變自己的命格?”

後一個五日,陳操之再去初陽台道院,便帶上了拜師的束脩之禮,算是正式拜葛洪為師了,當然,拜師不等於是要隨葛洪入山修道,葛洪也沒要求陳操之要讀道經。

這日跟隨陳操之來葛嶺的除了來德、冉盛之外,還有獨臂的荊奴,歸途中,寡言少語的荊奴突然攔跪在陳操之面前,叩頭請求陳操之閑時教導冉盛讀書識字,而少年冉盛卻愣在一邊不知所措。

陳操之將荊奴扶起道:“荊叔,聖人雲‘有教無類’,只要冉盛肯學,我就教他。”

冉盛叫道:“荊叔,我不學識字,在我看來,所有的字都是一樣的,我分辨不來。”

荊奴又朝冉盛長跪不起,冉盛只好答應學習識字,嘴裏低聲嘟噥道:“很快就是七月檢籍了,我們是無籍流民,又得逃跑了,還學什麽識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