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 忘年交(第2/2頁)

陳操之離著十來步便深深一揖,恭敬道:“小子陳操之,有擾仙翁清修。”

葛洪聲若洪鐘:“小小年紀來訪老道作甚?也想求長生嗎?”

陳操之道:“聞道有先後,豈在年長年少!即以弈道論,垂髫童子可贏白發老翁,何也?”

葛洪大笑:“少年人,口氣不小,你要與老道談玄論道?”

陳操之道:“正想向仙翁請教。”

葛洪道:“老道問你一難,如能答上,即請入道院坐,不然,哪裏來回哪裏去。”

陳操之道:“敢請仙翁問難。”

葛洪雪白長眉微微抖動,吟道:“我命在我不在天,還丹成金億萬年——此言何解?”

陳操之略一思索,瑯瑯道:“儒家以為命運天注定,而道家則認為可以通過煉氣服丹改變自己的命運、乃至掌握自己的命運,長壽長生,亦非虛無縹緲、不可追求。”

葛洪的這兩句話不算深奧,以陳操之兩世的見識自然應答如流,但在葛洪看來,這少年的回答已經足以讓他驚異了,又問:“那依你之見,儒道兩家論命,孰優孰劣?”

陳操之微笑道:“仙翁,這是第二難了,似乎應該進道院坐定再談。”

葛洪哈哈大笑,上前挽起陳操之的手,並肩步入道院。

初陽台道院頗為簡單,只有一間三清殿,供奉元始天王、玉晨道君和太上老君,另外幾間是丹房、書房、臥室和侍者道童的居室,一個小院,有數株葛洪手植的梅樹。

葛洪攜著陳操之的手到書房坐定,陳操之見四壁書架卷軸落落大滿,不禁喜上眉梢,便求葛洪允許他借書回去抄錄,五日之內必還。

葛洪幼時家貧,也是四處求書手抄,今見少年好學,甚是歡喜,道:“好,每次只借一卷,歸還另借。”

道童奉上苦茶,這一老一少便問難辯論起來,陳操之對道家典籍所知不多,只有一部《老子》算是頗通經義,其他什麽《太清九鼎丹液經》、《白虎七變經》、《洞玄五符經》他聽都沒聽說過,但陳操之有識見,思路敏捷,用後世的化學知識來理解葛洪的金丹術,倒能頻頻騷到葛洪的癢處,畢竟隱居無知己是很寂寞的,胸中學問無人傾訴更是寂寞,所以,發如雪的老仙翁大為高興,談興濃郁,不覺日已黃昏,天色昏暝。

陳操之驚起道:“啊,聞仙翁高論,小子受益實多,只是天色已晚,小子要趕回去了。”

葛洪猶自不舍,道:“讓你那健仆回去報信,你就在道院歇下,明日再回,免得昏黑趕路。”

陳操之道:“家慈會倚閭盼歸的,小子這就告辭。”

葛洪便不再挽留,叮囑陳操之有暇即來訪,道院藏書盡他瀏覽,又命那個仿佛是聾子的魁梧大漢送陳操之主仆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