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 “國民老公”蘇東坡(第2/2頁)

話本《張生彩鸞燈傳》則說宋徽宗時,汴京元宵節放花燈,貴官公子張生到乾明寺看燈,在殿上拾得一條紅綃帕子,帕角系著一個香囊,細看帕上,有詩一首:“囊裏真香誰見竊,鮫綃滴血染成紅。殷勤遺下輕綃意,奴與才郎置袖中。”詩後還有細字一行:“有情者拾得此帕,不可相忘,請待來年正月十五夜於相籃後門一會,車前有鴛鴦燈是也。”

張生看後,怦然心動,盼望著來年元宵早些到來。終於挨到第二年正月十四晚,張生候於乾明寺相籃後門,果然見有車一輛,燈掛鴛鴦,護衛甚眾。張生驚喜無措,近車吟詠:“何人遺下一紅綃,暗遣吟懷意氣饒。”話本接著寫道——

車中女子,聞張生吟諷,默念昔日遺香囊之事諧矣。遂啟車簾偷窺張生,見張生容貌皎潔,儀度閑雅,愈覺動情。遂令侍女金花者,通達情款。張生亦會意。須臾,香車遠去,已失所在。

次夜,張生復伺於舊處。未久,有青蓋舊車迤邐而來,更無人從,車前掛只鴛鴦燈。張生見車中人並非昨夜相遇之女,乃一女尼。車夫連稱:“送師太歸院去。”

張生遲疑間,見女尼轉手向他打招呼,便尾隨入乾明寺。寺中有小軒,已張燈列宴。女尼乃去包絲,綠發堆雲,脫僧衣而紅裳映月。正是昨晚華車中的女子。

那女子招呼張生坐下來,酒行之後,對張生說:“願見去年相約之媒。”

張生取出香囊,付少女視之,那少女方笑道:“京輦人物極多,惟君得之,豈非天賜爾我姻緣耶。”

張生說:“當日拾得香囊後,亦曾和詩一首。”又將當日所和詩詞取出來。那女子大喜道:“真我夫也。”於是推張生就枕,極盡歡娛。

話本《宿香亭張浩遇鶯鶯》也是講述一個動人的愛情故事:北宋時,洛陽有一位才子,姓張名浩,“承祖父之遺業,家藏鏹數萬,以財豪稱於鄉裏。貴族中有慕其門第者,欲結婚姻;雖媒妁日至,浩正色拒之”。這年春天,張浩與友人同遊自家園圃,在園中“太湖石畔,芍藥欄邊,見一垂鬟女子,年方十五,攜一小青衣(小奴婢),倚欄而立。”便上前問詢,才知她是鄰居李氏之女李鶯鶯。故事就此展開——

張浩對鶯鶯說:“敝園荒蕪,不足寓目,幸有小館,欲備淆酒,盡主人接鄰裏之歡,如何?”

鶯鶯說道:“妾之此來,本欲見君。若欲開樽(即飲酒),決不敢領。願無及亂,略訴此情。”

張浩拱手鞠躬,說:“願聞所諭!”

鶯鶯說:“妾自幼年慕君清德,緣家有嚴親,禮法所拘,無因與君聚會。今君猶未娶,妾亦垂鬟,若不以醜陋見疏,為通媒妁,使妾異日奉箕帚之末,立祭祀之列,奉侍翁姑,和睦親族,成兩姓之好,無七出之玷,此妾之素心也。不知君心還肯從否?”

張浩聞此言,喜出望外,告訴鶯鶯:“若得與麗人偕老,平生之樂事足矣!但未知緣分何如耳?”

鶯鶯說:“兩心既堅,緣分自定。君果見許,願求一物為定,使妾藏之異時,表今日相見之情。”

張浩倉卒中無物表意,遂取系腰紫羅繡帶,對鶯鶯說:“取此以待定議。”

鶯鶯亦取擁項香羅,對張浩說:“請君作詩一篇,親筆題於羅上,庶幾他時可以取信。”

張浩心轉喜,呼童取筆硯,指欄中未開牡丹為題,賦詩一絕於香羅之上。

我讀宋話本中的愛情故事,總是忍不住為宋朝女子大膽示愛的勇氣所折服。誰說從前的女子生性呆板、拘謹、怯弱呢?

(按:傳世的宋話本均經元明文人整理編輯,難免有被後人修改、增補、敷衍的成分,但基本情節還是出自宋朝藝人,話本中的人物性格與行事方式,無疑也是宋朝社會真實的反映。審慎將宋話本當史料使用是沒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