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五章 亂馬奔騰(上)

王朝輕聲道:“狄指揮,卑職也說一句,硬打硬拼肯定會敗,一旦敗了,那便是敗軍之將,身敗名裂之日,可沒人說你堅持不用詭計是英雄所為,人們只會說你是傻瓜一個,活該戰敗。”

狄青喘了幾口粗氣道:“道理是如此,可是他們是手無寸鐵之人,便如平民一般,而且……而且還是蘇大人許諾過的,如何能下得了手。”

蘇錦恍若未聞,只盯著緩緩進入工事前方三十步的夏軍士兵,口中清晰的吐出兩個字:“放箭!”

箭如飛蝗,三十步的距離正是弓箭的最佳射程,連瞄準都不要,鋪天蓋地的箭雨便將兩百名夏軍士兵籠罩其中。

身懷鬼胎的西夏士兵怎麽也沒想到,滿口‘仁恕之道’的宋軍竟然無恥到如此地步,這麽近的距離想躲開密集的箭雨簡直是做夢,還沒反應過來,但聞慘叫之聲大作,眨眼間五六十名西夏士兵成了滿身箭支的海膽球。

第一輪箭雨過後,明白過來尚且幸存的西夏士兵們趕緊扭屁股就跑,但兩條腿如何跑得過飛羽,第二輪第三輪飛蝗攢射而至,三輪箭雨的洗禮之下,地上已經沒有一個站著的活人了,倒是有幾名經驗老到的士兵打一開始便趴在地上,拼命往死人屍體下鉆,這才活了下來。

宋軍的射擊一停,這幾人不敢起身,趴在地上往回爬,就像幾只驚慌失措的大蜥蜴一般。

蘇錦擺頭道:“拿下了。”

馬漢趙虎飛身竄了出去,重重疊疊的屍體絲毫沒有阻礙他們的行動,眨眼間躥出去十多步;幾名西夏士兵爬起身來就跑,只可惜手軟腳軟跌跌撞撞,跑出去十多步遠便被趕上,馬漢趙虎伸手像抓著小雞一般提了兩人便往回跑,對面的夏軍騎兵鼓噪來追,但一進入宋軍射程之中頓時飛蝗如雨而下,迫的他們趕緊回頭。

李寧明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宋軍簡直太無恥太卑鄙了,居然假意答應己方的請求,趁機發難;更蠢的是自己居然送了兩百人去讓人當箭靶子,簡直蠢到姥姥家了,此事一旦傳回去為夏國軍民所知,必成為終身之辱。

野利先宗和沒藏明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經歷大小陣仗數十起,跟宋軍交手如同家常便飯一般,什麽時候見過這麽無恥的宋兵了?以往打仗,宋兵進攻防守都是有跡可循,除非是不交戰,一旦交戰雙方都是拉開架勢真刀真槍的廝殺,很少會用計謀,更別說這種出爾反爾自毀前言的做法了。

夏軍騎兵罵聲一片,人人氣的的眼珠子血紅,當然他們只覺得對方無恥之尤,自動忽略了這兩百人也是帶著不軌之心前去的。

未傷一人,擊殺對方兩百生力軍,蘇錦長舒一口氣,一正一反之間,對方的贏面又小了幾分,自己的贏面又大了幾分;蘇錦也想正大光明的硬打硬拼,打一場酣暢淋漓的殲滅戰,但事實擺在眼前,自從這次誘敵之計開始設計的時候,便注定了這場仗不可能是正大光明的廝殺。

更何況自己手下的士兵死傷慘重,這些士兵只是肩負押解糧食之責,裝備上也不是很精良,對付騎兵的利器便是弓箭,偏偏此番押解的物資中就是沒有弓箭,若非五百馬軍配備了五百張弓箭,這場仗壓根就不用打了;而且經過幾輪射擊之後,箭支已經剩的不多了,蘇錦愁都愁死了。

抓來的四名俘虜很快便招供了意圖,一邊的狄青汗顏無地,果然西夏軍也懷著鬼胎前來,若是真叫西賊奸計得逞,此刻怕已經是陷入死戰之中了。

狄青拿得起放得下,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後,立刻向蘇錦賠禮道歉,要求收回剛才所說的話。

蘇錦笑道:“狄指揮何需介懷,西賊這位帶兵之人是陰損之徒,從一開始在鷹嘴崖外官道上設伏,便能斷定此人不是善類,我當然要長個心眼;狄指揮的話並無錯誤,只是看錯了對象而已;跟君子行君子之事,跟小人則要比他更加的小人,正大光明的戰鬥只適合對正大光明的對手。”

狄青點頭稱是,自己打了幾年仗,今天差點栽在這裏,心頭惱怒之下揮刀便將那四名俘虜砍了個人頭滾滾。

蘇錦道:“狄指揮,範大人的援軍不知何時才至,這一晃一個時辰怕都過去了吧。”

狄青皺眉道:“是啊,說好的一個時辰便到,範公不知怎地還未到。”

蘇錦扭頭問道:“弓箭還剩多少?”

王朝略微算了一下道:“弓尚有四百柄,箭支每人只有兩三支了。”

蘇錦眉頭緊鎖,心中擔憂不已,除非敵軍撤退,否則兩次沖鋒防線必垮,雖然還可以退守山路,但傷亡必然慘重,狹窄的山道雖然能阻礙敵軍的沖鋒,但同樣也是阻礙隊伍後撤的瓶頸。

李寧明豈會後撤,今天已經摔在這個泥坑裏爬不起來了,回去之後也無面目見人,眾西夏士兵也被宋軍的無恥引出了真火,不待李寧明下令紛紛要求再次沖擊踏平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