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零三章 紛亂

西北秦鳳、永興軍兩路,本是貧瘠荒涼之地,兩路總計戶籍不到十二萬戶,百姓亦不足百萬眾;正常的時候,除了原住此地的百姓之外,便只有朝廷派駐的兵馬和商賈前往。

人口又少,產出自給尚且不足,年年幹旱年年饑荒,實際上已經成為大宋重點的救濟對象;說句難聽的話,若非這兩路在戰略上是無險可守的汴梁城的唯一屏障,若非怕背負祖宗江山被侵占的罵名,朝中早有人提出要放棄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的。

但自寶元元年黨項人李元昊脫宋自立,改元“天授禮法延祚”,建國號“大夏”之後,秦風、永興軍兩路忽然變的熱鬧非凡。宋仁宗寶元元年,自立為大夏皇帝的李元昊寫信通知大宋朝廷,希望他們承認這一事實,立即引起了大宋朝廷的極大憤慨,趙禎於當年六月下詔削去元昊官爵,並懸賞捉拿。

從此之後,長達宋夏戰爭全面爆發;於是乎兵馬雲集,城寨蜂起,短短三年多的時間裏,沿著邊塞一線竟然建了兵寨數十座,邊陲駐軍也從原先的五萬余人逐漸增加至近十五萬人,在這片土地上,有人立下赫赫戰功揚名立萬,有人敗走麥城身敗名裂,更多普通的百姓和士兵喪命於此,將一腔熱血灑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

總體而言,三年多的戰事中大宋吃虧的次數多,小的敗績且不論,光是寶元二年和康定二年的三川口和好水川之戰中,宋國便吃了大虧。兩次大戰,西北軍將士死傷人數超過十萬,將領陣亡近一百五十余人,可謂奇恥大辱。

但軍隊的陣亡還不是主要的損失,真正的損失是被西賊捋掠的人丁,毀損的城寨和搶奪的貨物,軍隊的損失和民間比起來簡直小巫見大巫,光是慶歷元年一年時間,兩路為西賊捋掠的百姓人丁便足有三萬人,牛羊牲口數十萬頭。

戰爭的直接受害者便是百姓,本已經生計艱難的百姓們無奈的放棄了土地,朝廷為了防止邊民流入內地作亂,下了嚴令禁止百姓回撤,同時下令當地百姓就地轉為民夫勞役,為軍隊築城修寨鋪路搭橋;此舉雖不人道,但起碼讓百姓們能從勞役中獲得酬勞,勉強可以維持生計。

進入慶歷二年之後,範仲淹和韓琦兩人的提議得到朝廷的首肯,一改以往硬碰硬的戰鬥策略,改為堅壁清野防守反擊之策,加固城墻堡壘多設遠攻武器,拒不與西賊之兵大規模會戰,這才將形勢稍微緩解。

李元昊數次派兵騷擾,但凡村莊之處均為空屋鬼村,所有的百姓均攜帶財物躲入各個城寨之中,西夏兵一無所獲,進攻城寨卻又連番吃大虧,這才漸漸偃旗息鼓,雙方的態勢漸趨均衡。

戰爭打到這個份上,雙方拼的便是內耗了,誰也不敢松懈,誰也不肯服軟,都在暗自喘息尋找機會咬對方一口。

這期間大的戰役雖沒有,小的戰鬥卻接連不斷,最為提氣的當屬延州指揮使狄青指揮的幾次小規模的戰役,在他的指揮下,宋軍先後攻克金湯城,宥州等地,燒毀西夏糧草數萬,並繳獲帳篷兵器物資等無數,同樣捋掠回來牲口五千七百余頭,並指揮士兵在戰略要地橋子谷修城,築招安、豐林、新寨、大郎諸堡,在前線要害之處插上了一根根的釘子。

範仲淹的堅壁清野防守反擊之策在朝廷中褒貶不一,有人譏諷範仲淹這是喪失了大宋的骨氣,當起了縮頭烏龜;但事實證明此舉一舉扭轉了頹勢,讓大宋成功的將李元昊的囂張氣焰打壓了下去。

黑貓白貓,抓到老鼠便是好貓,戰局的好轉自然讓這些反對的聲音漸漸消亡,用韓琦的話來說‘範希文此舉,乃是避敵之鋒芒,讓西賊驍勇之騎兵無用武之地,乃明智之舉。’。

這話算是說到了點子上,西夏軍隊最為兇悍之處便是他們的鐵騎,縱橫來去往來如風,而且黨項族人個個精於騎射之術,在曠野平原上拿步兵跟他們硬碰硬,那正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慘敗那是必然的;而堅守城寨之後,堅固的城寨阻擋了騎兵的突進,再加上大宋軍隊的主力便是弓箭手,居高臨下輔之以床弩之類的及遠兵器,自然讓西夏軍毫無辦法。

西夏軍隊騎兵為主,從來不用什麽投石車之類的攻城器械,最多也就是駱駝背上馱著的旋風炮,這玩意雖能及遠,但因不是配重式的投石機械,而是全靠人力發射,故而投出的石塊距離有限,威力也小到對宋軍忽略不計的程度,士兵會偶爾被砸死,但城墻卻幾乎無損,於戰局無多大益處,反倒是需要靠近射擊,被宋軍居高臨下的床子弩射殺了不少。

元昊不是不想用重型投石車攻城,但情況不允許他這樣做,一來造價昂貴,西夏的國力確實承受不起,以戰養戰是他的終極策略,劫掠的物資和財物可以彌補他消耗,讓西夏軍有再戰之力,否則大夏國全民皆兵生產幾乎停頓的情況下,他拿什麽來打仗?